「二奶奶別傷心,二少爺又不是不回來了。」小鵑安慰地說。
「嗯。」其實迎娣真的很害怕獨自面對這個陌生的家,依現在的她來說,根本還無法勝任四房二奶奶這個身份,更怕說錯話、做錯事,不知該如何在這個大家族中生存。
接下來,小鵑帶著她走了廣和堂一圈,也拜訪了守寡的大嫂顧氏,以及她才三歲半的女兒滿兒,難得有人肯陪自己玩,滿兒顯得相當開心,一下子就跟迎娣熟稔不少,還親熱地喚著二嬸,而因為喪夫之痛有些鬱鬱寡歡的顧氏也漸漸地開朗起來,加上來自書香門第,便主動開口說要教她讀書識字,這一對妯娌在往後的日子裡頭也成了無所不談的知己。
自從得知相公一個月後要出遠門,迎娣便開始忙碌起來,不為別的,只是希望常永瞻出門在外,不要忘了自己,看到腳上她為他縫的鞋,就會想起她。
「二奶奶休息一下吧,不然眼睛會累的。」見迎娣已經縫了兩、三天,都不曾停下手上的針線,小鵑好意勸道。
迎娣搖了搖頭。「兩年之中可是會穿壞不少雙鞋的,我得多縫幾雙,讓相公帶在身邊,隨時替換。」
「二奶奶對二少爺真好。」
聽她這麼說,迎娣臉蛋一紅。「因為我什麼都不會,但我縫的鞋子,可是連我爹都說穿起來合腳又舒服。」
小鵑不禁點頭如搗蒜。「二少爺一定也會這麼說的。」
「這雙已經縫得差不多了,還是拿去讓相公試穿一下……」於是,迎娣將鞋子抱在胸前,步出新房,來到距離不遠的書房,然後敲了敲門。
書房內很快有了回應。「進來!」
她這才推門進去,見常永瞻坐在書案後頭,面前堆了好多書,看來正在用功讀書,於是怯生生地喚道:「相公……」
在旁邊縫製新鞋,就當做是接下來兩年,由她代替自己孝順父母的回報。
常四爺和四太太聽說此事,以為夫妻倆這麼快就產生了感情,不禁樂觀其成,也更遺憾還不能圓房,否則他們可以早一點抱到孫子。
「……相公,「常永瞻」三個字要怎麼寫?」
一天又一天地過去,距離丈夫出遠門的日子愈來愈近,迎娣趁著人在書房,便提出一個要求。
常永瞻從書本中抬起頭來,不解地問:「問這個做什麼?」
「相公可以寫給我看嗎?」她滿臉期待。
他一臉失笑。「寫給你看倒是可以……」話才說著,常永瞻便拿出一張信紙,然後磨墨,再挑了一支紫毫筆,在紙上揮灑出大大的三個字。
迎娣立刻走過去,來到他的身邊,輕輕地拿起紙,左看右看,然後天真地問:「這三個字就是「常永瞻」?」
「沒錯!」
她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眸,似有所求地問:「那麼「陳迎娣」又是怎麼寫的?」
「陳……迎……娣……」他寫在另外一張信紙上。「好了!」
拿著紙張,迎娣仔細端詳一番,通才知道「陳迎娣」三個字是長什麼模樣。
「相公寫的字真好看。」
見她滿眼崇拜和傾慕,常永瞻不禁有些得意,男性虛榮心也獲得滿足,心情跟著大好。「要不要我教你怎麼寫?」
「不、不用了……」迎娣想要偷偷地學,等到相公回來,再給他一個驚喜。
「這兩張信紙可以送給我嗎?」
「當然可以了。」常永瞻隨口答應,也不在意這點小事。
她道了聲謝,把上頭的墨跡吹乾,再仔細地折好收妥,而常永瞻親筆寫的字便成了迎娣的寶貝,在他不在的日子,用來睹物思人。
就這樣,一個月眨眼之間就過去了。
迎娣看著自己親手縫製的鞋子,總共十雙,是她不眠不休趕出來的,應該足夠相公兩年替換,接著將上頭寫著「陳迎娣」三個字的信紙,折成對半再對半,然後跟鞋子擺放在一起,再用塊布包起來,希望常永瞻每次打開就能看到,更期盼他不要忘了自己。
這不過是迎娣小小的私心。
兩年後,等常永瞻回來,她已經及笄,兩人便可以做一對真正的夫妻。
就在出遠門的前一天下午,迎娣決定親自下廚,做了母親教的玉米面窩窩頭和刀削面,忙了半個多時辰,總算完成了。
小鵑奉了主子之命,將常永瞻請到新房裡來,自從成親那一天之後,他就不曾再踏進過半步。
「這是我親手做的,請相公嘗嘗看。」迎娣希望他能從中感受到自己的心意,更能早日歸來。
常永瞻還以為有什麼事,原來是為了這個,見她眼底滿是討好,也就依言坐下來,品嚐迎娣的手藝。
「相公明天一早就要出發了,出門在外,一切要小心,千萬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冷著或吃壞肚子。」她微梗地說。
聞言,常永瞻歎了口氣,想到方才去見母親,聽她叨念半天,結果這會兒輪到她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冷了自然會添衣,也不會亂吃東西,何況身邊還有來寶和虎子伺候著,不用擔心。」
見相公吃了幾口刀削面,迎娣一臉熱切地問:「如何?好吃嗎?」
「嗯。」他倒沒想到迎娣年紀不大,就有這麼好的廚藝,頗為意外,這一點可是連幼玉都比不上。
就算只是小小的讚美,也會讓迎娣高興得快要飛上天。
沒有了後顧之憂,翌日清晨,一輛馬車停在常家莊園的偏門,行李早已全搬了上去,常永瞻準備要出發了。
四太太手上攥著絹帕,頻頻拭淚。
「路上小心!」常四爺再三地囑咐。
常永瞻回了一聲。「是,爹娘也要多多保重身子。」
「好。」做爹的只能放手,讓孩子出門闖蕩。
他又看了眼眶泛紅的迎娣一眼。「我走了。」
「相公,一路順風……」
「嗯。」於是,常永瞻坐上馬車,在兩名奴才的陪同之下,終於啟程了。
迎娣目送馬車出了偏門,愈來愈遠,直到連馬蹄聲都聽不見了,才奔了出去,可是已經連影子都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