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擋不了外婆的眼淚,他應允了,離開台灣到日本,或許可以重新開始,或許可以有一個全新的人生,或許可以……但在種種的或許可以中,有關和桑思棠的情事佔了絕大部分,但他仍抵死不認。
「這個你就不必擔心了,他知道我要來卻沒有阻止,就表示他默許了,你可以安心地隨我回去,但你要有心理準備,因為——」
華健吾打斷她的話,很有自信地說道:「您不用說,我懂,我知道該怎麼做,放心吧。」鬥狠的世界難不倒他,在監獄裡待了十年,他還不是安然走出來了。
華健吾利用在辦護照的空檔,帶著外婆到處走走看看,在離開的當天一早,他們相偕至齊籐虹長眠的墓園與她道別,之後,他們便前往機場。
他就要離開了,在等待搭機時,思念層層迭迭地淹沒了他,令他坐立難安,煎熬了三十分鐘後,他終於按捺不住奔向公用電話。
手拿著話筒,他替自己找了許多冠冕堂皇的借口,每按下一個數字鍵,他就說出一個非打不可的理由,他是男子漢大丈夫,不可以不負責任、不可以不告而別、不可以不親口對她說分手,不可以……
電話通了,他任由電話響著,期盼能聽到她的聲音,無奈他等了又等,卻遲遲沒有人接,當他正要放棄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喂?」桑思棠氣喘吁吁地跌坐在沙發上。
「是我。」華健吾克制著翻來覆去的情緒,平靜地說道。
「健吾?你在哪裡?什麼時候回家?」
「我、我……」聽見她的聲音,他的意志全動搖了。
「難不成你那麼小氣還在生我的氣?好嘛,我向你道歉,那天是我太衝動了,你原諒我好嗎?」為了和他和好,她特地抽出時間來找他,想要給他個驚喜,和他來個晚餐約會。
「我沒有生氣,只是……」華健吾還是說不出口。
「只是什麼?」桑思棠著急地追問,心頭突然竄起一個疑問,不對啊,他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回家?
「健吾你快說啊,只是什麼?」這時,她瞥見茶几上放著一張字條及一迭鈔票,她順手拿起字條一看,淚水瞬間奪眶而出。「健吾,你、你要……離開我?」
忘了我、我走了,是他留給她的六個字。
她看見那張字條了,也罷,就分手吧。「思棠,忘了我吧。」他狠下心來說分手。
「我不要,你不要離開我!」她哭喊著,希望能夠挽回他。
其實在他們吵架的當晚她就想清楚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可以用時間來撫平,她還年輕,可以等,而他則趁著這段時間衝刺事業,這不是很完美嗎?若不是父親突然交給她一大堆的瑣事要她去辦,搞得她焦頭爛額、筋疲力盡,她早就來找他了。
「思棠,我們不適,你瞭解嗎?」華健吾很委婉地說道,畢竟她是無辜的。
「不,你別離開我,求求你……」
她的哭聲牽動出他的愛,也牽引出他心底最深層的悲哀,雖然他眼底無淚,可他的心正在淌淚。
「別哭了,你這樣……我到了日本怎麼能安心呢?」紛亂的思緒令華健吾一時失察,說溜了嘴。唉,他不是決定不再愛她了嗎,怎麼……
「你要去日本?!所以你現在在機場?」桑思棠哭得更大聲了。
「你別哭了好不好?」她哭得他的心都要碎了。
「你等我,我馬上去找你,你一定要等我!」不待他回話,她匆忙掛上電話,抓起字條,不管三七二十一飛奔前往機場。
桑思棠開著車,一路闖紅燈,一上高速公路她更將油門踩到底,到了機場將車停妥後,她像只無頭蒼蠅般,無視來往的車輛一路狂奔。
這時,她手中的字條被風吹落,心急如焚的她沒多想便蹲下去撿,當時的她正好在馬路中央,這個無預警的動作令駕駛無法及時做出反應,儘管駕駛已經盡力轉動方向盤,試圖閃開,她也驚覺地起身想閃避,但車子的行駛速度實在太快了,車身仍無可避免的撞上了她。
由於事故發生的地點是在機場所屬的範圍內,所以機場裡的醫護人員在做了適當的處理後,緊急將她送醫。
由於她身上沒有任何證明文件,承辦的警察忙翻了天,經過一番折騰,終於透過一名目擊者的筆錄,藉由她的車查出了她的身份,在通知家屬之後,桑家成員很快便趕到醫院。
桑家人全都守在手術室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警察描述車禍的經過,只有桑昱儒明白整件事的原委,因為昨晚華健吾打了通電話給他,說他即將去日本,而女兒為什麼會出現在機場,肯定是想去找他,才會無端招來這場禍事。
當手術燈一熄,桑家人便一擁而上圍住剛步出手術室的醫生,七嘴八舌地問道——
「醫生,我女兒還好嗎?她沒事吧?她……」
「醫生,我妹妹怎麼樣了?手術成功嗎?」
「停,請你們別急,靜下來聽我說。她的命算是保住了,你們可以放心,她身上明顯的外傷過一段時間就能完全痊癒,但是……」醫生遺憾地歎了口氣。「我們替她做了精密的檢查,她體內受損的器官,情況都不是太嚴重,除了……」
「除了什麼?」桑昱儒急問。
「直接衝撞的那一擊。」
「直接衝撞的一擊?」桑家人全都面露疑惑。
「是的,她的腹部直接受到劇烈撞擊,傷到骨盆腔,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我們必須緊急進行子宮一次全切除手術,以延續她的生命,很抱歉未經家屬同意就擅自做了決定,希望你們諒解。」
「請你別這麼說,思棠能活下去比什麼都重要。」桑昱儒感激道。
「不客氣,這是我們的職責,你們能諒解就好。」語畢,醫生安心地離去。
桑昱儒不知又想到了什麼,追了上去,留在原地的母女三人,聽不見他們的對話,腦中揮之不去的是醫生離去前的話語。切除子宮?那不就等於這一生與生兒育女絕緣?思棠是那麼的有愛心,上天怎麼可以奪走她的生育能力?太殘忍了!三人相互對望,同時浮現的想法令三人不禁擁抱在一起哭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