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位於醫院後方的大樓是為了特殊人士所開立的特別門診,一般民眾不可進入,通常是身為媒體焦點的政商或演藝人士來這裡進行年度健檢,或者一些公眾人物不欲對外說明自己的病因而來此秘密求醫,此處隱密性高、門禁森嚴,溫希琳是第一次來這裡,本以為進不來,可她才到門口,便有護理人員迎上前喊她溫小姐,將她帶進來,應該是這男人交代的。
「你中午吃了沒?」文景瑞隨口問道。
這輕描淡寫地詢問令溫希琳差點跳起來,她完全不敢看文景瑞的臉,低頭扭著手指,心虛地回答,「忘記了……」
「忘記了?!」文景瑞語調立刻飆高八度,放下手中的手機,凶狠地瞪她。
溫希琳頭垂得更低,「對不起……」嗚,她不是故意的啦。
她與文景瑞訂下了合約,兩人會有合法的婚姻關係,在這段期間,她的飲食、作息、生活形態都有規定,她必須要照著文景瑞的指示調養好身體,跟營養師、中醫師配合,三餐定時、睡眠充足,擁有健全的身體好懷孕。
從簽下合約的那一刻起,她的身體就不是她的,而是屬於文景瑞的,想不到才簽下合約兩天,她就犯了錯。
今天她一心都在妹妹身上,完全不覺得餓,因此才沒吃午餐。
「希恩醒了,我因為太開心,加上一系列的檢查讓我忘記吃飯……謝謝你先預支兩百萬給我,希恩才能得到更好的照顧,否則我不知道她醒不醒得過來,她現在醒了,真是太好了!」原本還有些緊張、心虛,可提起清醒的妹妹,溫希琳便掩不住喜悅,笑容爬滿臉,話匣子一發不可收拾。
文景瑞看她那副笑臉,眼神一沉。平心而論,溫希琳的容貌遺傳自美麗的母親溫雅,白皮膚、大眼睛\'紅潤的嘴唇,她年紀越長,五官跟溫雅越是相似,可氣質和性格偏偏差了十萬八千里,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
跟張揚任性,如玫瑰般艷麗的溫雅不同,溫希琳個性柔軟,她總是笑臉迎人,用笑容面對一切,對於那些不公平的對待,她只會笑。
文景瑞壓抑不了自己的思緒,想起多年前的回憶——
回到父親身邊後,他很快就發現文淵華雖不是個盡責的父親,卻非常願意花錢,他被送進好學校、上補習班,讓各種課程排滿了他的生活。
這麼一來,父子倆幾乎很少碰到面,也許這便是文淵華的企圖吧,不想見到一個年輕時逢場作戲生下的兒子。
失落當然有,但受好的教育、好好唸書是母親的希望,這樣他就不用再為了生活偷偷摸摸的當童工,還被人壓搾欺負,所以他一直很努力。
文景瑞如海綿般迅速吸收著知識,父親的冷待、爺爺的不認同令他將心思全放在課業上,想著有一天自己能出人頭地。
即使是暑假,文景瑞的時間也全被課業佔滿,某天晚上十點,他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住處,已經累到沒有力氣說話。
一踏進玄關大門,客廳裡黑漆漆的,連個聲音都沒有,他這才想起父親跟繼母去N度蜜月了,是今早的飛機,此刻當然不在家中。
文景瑞累得只想躺回床上好好睡一覺,什麼都不去想,就在他摸黑走回自己房間時,卻在門口被個軟軟的東西絆到,差點跌死。
「什麼東西!」這一絆讓他睡意全消,只剩下火大,他伸手摸索牆上的電燈開關,一拍開,就看見抱著身體,在他房門口蜷縮成一團的小女孩。
是了,家裡還有一個「妹妹」。
「溫希琳,你在這裡幹麼?」文景瑞粗聲粗氣地道。
「哥哥,你回來了!」溫希琳揉了揉眼睛,開心的露出微笑。
「你自己房間不睡,睡我房間門□幹什麼?」
「……媽媽說我不能出去,叫我等你回來。」面對少年明顯的不耐煩,她一百零一次傻笑以對。
「等我回來唱搖籃曲給你聽嗎?」文景瑞譏諷。「還是要幫你包尿布?」
溫希琳露出尷尬的笑容,囁嚅著說不出話。
文景瑞實在覺得很奇怪,他來到這裡以後從來沒有給過這小女生好臉色看,她怎麼還是來找他?
突然,一陣從肚皮發出來的咕嚕聲讓他呆愣的瞪著溫希琳,只見她臉紅紅,一臉的不知所措。
看著眼前這個十歲,目前就讀小學四年級的小女生,根據她剛才欲言又止的話語,以及發出飢餓聲響的肚皮,文景瑞得到一個事實——
「早上我七點多出門去補習班的時候,爸和你媽還在家裡,他們早上十點的飛機,八點左右出門……他們就這樣把你丟在家裡?」他慢悠悠的說完,就見溫希琳手上捏著發皺的數張千元大鈔,唇一抿,再也笑不出來。
那對夫妻什麼都沒準備,只給錢,再簡單交代一個小學四年級的孩子要等哥哥回來。
從一開始,文景瑞就覺得繼母對待自己的小孩方式像在養寵物,溫雅還是個非常不負責任的飼主,開心就玩兩下、疼一疼,一旦有更在乎的事物就丟下女兒自顧自的玩去了,孩子餓了沒、冷了沒,她全然不在乎,完全沒有想到女兒才十歲,還需要人照顧。
文景瑞還記得在他上國中前,母親的視線總是會跟著他,怕他不見、怕失去他,即使生活不富裕,可母親擔心他冷了、餓了,把能給的一切都給了他,他不曾被丟在家,孤單守著偌大的房子,而這個小女生就這樣被丟下,沒有人照顧她,連餓了也癡癡的等,不敢求救。
陌生的情緒在胸口翻攪,文景瑞不知道那是什麼,可他卻清楚的知道,自己再也無法用那麼惡劣、排拒的語調對她說話。
「你今天有吃東西嗎?」盯著眼前的小女孩,他語氣緩和了不少。
溫希琳搖了搖頭,不知該如何是好,她不敢露出委屈的表情,或者該說已經習慣了,不認為這是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