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易湟尚未進府,還不知道來龍去脈,只曉得弟弟死了,沒想到會從葉霓嘴裡聽到這樣的事兒,他太過震驚,一時之間無法相信,但他知道眼下他不能顧著傷心,他必須鎮定,必須將事情處理得圓滿,多少人在看著,蕭家這塊招牌不能倒!
葉霓這話太刺心,他忍不住反諷,「話不是這麼說,花轎已經到了蕭家門口,不進去,會壞了弟妹名聲。」
「甭喊我弟妹,還沒拜堂成親呢,身份未定,我還是葉府的小姐。葉府是堂堂的書香門第,我爹是忠君愛民的大臣,豈能與蕭家這等毀家滅國的叛臣為伍?葉、蕭兩家祖上有舊,一句陳年的口頭約定,定下這場婚約。葉府是知禮之家,明知蕭府遠遠配不上,卻還是為著當年一句承諾,令嫡女下嫁。誰知蕭家竟是人人得而誅之的亂臣賊子,今日即便會因此毀了名譽,也絕對不與蕭家為伍。」
蕭易湟本想算了,乾脆讓轎夫把人給抬回去,反正阿禮不喜歡葉霓,肯定不想要她替自己守節,但她口口聲聲鼠輩家族、亂臣賊子,把處世圓融的蕭易湟給弄火了,就算要放她回去,也得鬧得她名譽盡敗。
「別滿口胡言,皇上還沒有發話,你就定了蕭家的罪名,我倒不知道,葉家姑娘琴棋書畫一絕,連大魏律法也通透?行,既然如此,我倒想問問姑娘,你知不知道凡訂了親、收下男方聘禮,你就已經是蕭家婦人,就算明兒個蕭家從上到下全要斬首,也不會漏了蕭三少奶奶。」
他這話,是非要把她給抬進蕭家大門,與蕭家有難同當?想都不要想!
心頭一急,葉霓掀開轎簾,扯掉紅蓋頭,怒指蕭易湟。「蕭二公子自重,在大街上與女子對罵,真真是好家教,果然門不當、戶不對,商人世家庸俗、缺乏教養,與官家聯姻就是件錯事。」
這個舉動嚇得旁觀百姓驚呼連連,葉家姑娘不是能把《女誡》正著念、倒著背,怎麼會如此行事?
「就算錯也來不及改了,我已經說過,如今這世上已經沒有葉霓姑娘,只有蕭三少奶奶,弟妹既然已經下轎,就請隨我入府吧,二哥我還是會替弟弟把婚禮給辦周全。」
蕭易湟的話讓葉霓驚慌失措,他想趕鴨子上架?
看著她面露驚恐,他忍不住揚起笑意,葉家姑娘也沒外傳的那麼賢淑嘛,不過是虛名作偽。
現在甭說她不想嫁進蕭家,就算她想嫁,他也要堅決反對到底,娶這種女子進府,只會是禍害蕭家門牆的惡婦。
「作你的春秋大夢去吧,身為葉家女兒,絕不會讓蕭家把髒水潑上葉府頭上。」
「弟妹這話說得不對,既是收下蕭家聘禮,又怎能聲稱自己是葉家姑娘?莫非是你年輕,難耐寂寞,聽到進了蕭家大門就得為丈夫守節,深怕漫漫長夜熬不過,這才臨到蕭府門外,心生反悔?」蕭易湟語調輕浮,目光輕佻,似笑非笑的表情,惹得圍觀的民眾發笑。
眾人紛紛私語——
「可不是嗎?出嫁從夫,花轎都從葉府抬出門了,哪有在這種時候反悔的道理?」
「就算守節,也得認了,這是命吶!」
「這麼美的姑娘,哪耐得住寂寞?」
「守不住?跳牆唄!」
葉霓聽見了,胸口起伏不定,閉眼、睜眼,兩道凌厲目光射出,無論如何,今天她都不會進蕭家門,她揚聲再罵道:「很好,聖賢所言果然無錯,士農工商,最賤者為商,人品低劣、性情下流,不計手段只想從旁人身上撈得好處,但你想算計葉家,甭想了,葉府背後有個德王府,豈是你蕭家招惹得起的?」
「弟妹,這話誆誆外人還可,想瞞騙自己人,難吶。今兒個弟妹出嫁,德王府別說沒派人觀禮,就是連添妝,德王妃也沒親自上門,這是為啥?想來,過幾天葉夫人定要四處造謠,說德王妃忘恩負義吧,可知曉得內情的……又怎會不明白?
「葉夫人苛待庶女,幸而德王妃得葉老夫人疼愛,才能平安長大,否則早不知道被葉夫人害死過幾次。要不,一個聰明伶俐、美貌驚人的葉大姑娘,怎會到了十八歲還沒議親?試問,葉夫人這是存了什麼心思?忘恩負義?我還真不知道葉家給了王妃什麼恩義?
「去年京城遍傳德王克妻,無人敢與德王府結親,偏偏皇太后非要賜婚葉家女,葉夫人不知道用了多少手段,才沒讓自己的親生女兒入選。可一知道前幾任世子妃之死,並非德王世子克妻之後,葉夫人就想盡辦法想弄出個生米煮成熟飯……大家想想,好人家的姑娘怎會在姊夫家裡喝醉,怎會弄出一個既定事實,不得不與人為妾?不就是瞎燈黑火,錯把韋公子當成德王爺,想打如意算盤,卻打出一盤不如意。葉夫人那點手段,唬唬外人還成,想騙明眼人?不是人人都傻吶。
「蕭家確實想藉聯姻攀上德王府,可葉府不也是想藉聯姻,富了自己的口袋?不過無論如何,蕭家都需要一個三少奶奶為三少爺守著,弟妹還是快點進府,免得在此丟人現眼。」
要吵架,蕭易湟能輸嗎?他可是個商人,專靠嘴皮子賺錢,葉霓那點功夫,他還不看在眼裡,至於葉雲的事兒,是韋安親口說的。
近來他與韋安合夥,兄弟倆感情正好著呢。女人好八卦,男人也好八卦,對這樁京城人士都想探得內幕的八卦,不問當事人,還能問誰去?只是他沒料到韋安那麼大方,把事實與他分享。
原來如此!週遭百姓恍然大悟,這才是葉雲姑娘不得委身為妾的真正原因?
哈,什麼既定事實?許是一夜纏綿,連孩子都懷上了,不得不嫁。
耳語紛紛,人人對葉霓指指點點。
這種事,葉雪遭遇過,她很清楚有多難堪。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一方要悔婚、一方要成婚的同時,葉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腳,像是誰在催促著她似的,一步步往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