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規……我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她顫著聲說,雙手緊抓住他。
宇文恭眸色一沉。「熙兒,冷靜一點。」
「我不是熙兒!」她突地吼道,一把將他推開。
「熙兒,你……」
鍾世珍低頭瞥見桌上的酒,拿起酒壺就口狂飲。
「你冷靜一點!」宇文恭一把將她的酒搶過,將她拉到錦榻坐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子規……公孫令死了,公孫令早就死了!我不是公孫令!公孫令被闌示廷和束兮琰毒死了!」天啊,這不是夢,全都是真實的,而她竟不知兇手一直在身邊,竟還傻傻的為他們擔下滔天大罪。
「你在胡說什麼?你——」
「子規,我叫鍾世珍……公孫令早已被毒殺,而我的魂魄跑進了這副軀體裡,我到現在才知道兇手是誰,原來他們都是騙我的……他不愛我,他只是利用我……」她突地笑了,卻笑得滿臉是淚。
恬兒說對了,當她察覺時,一切都遲了。
太遲了!公孫策死了,恬兒也死了,公孫妍被廢……公孫家因為她錯誤的決定被一夕滅門,而今,他竟還打算要殺了宇文恭!
「熙兒……你不是熙兒,熙兒在哪?」沉著如斯的宇文恭也慌了。他早已察覺她的性子不似公孫令,可作夢也想不到公孫令已死,而她移魂進她的軀體。
「我不知道……對不起、對不起……」她到底該怎麼辦,得要怎麼做才能彌補她犯下的錯誤?她自以為打著正義的旗幟推翻了暴政,豈料她也不過是他人手中的一枚棋,如今即將淪為棄棋。
「你……」
「我該怎麼辦?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她緊揪著他,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尋求力量支撐。
宇文恭緊摟住她,安撫她。「冷靜,不要想,都別想,好好睡一覺後再說。」
「我不能睡……那些看不清楚的冤魂,說不定是公孫策、是恬兒……是我害死了他們,我怎麼會被沖昏頭,我怎會愚蠢到這種地步……」她傾盡一切,卻只換得了棄棋的下場。
宇文恭親吻著她的額。「別說了,別說了……我會處理,我會處理!」殺了他的熙兒,就算是皇上,也得償命!
安撫著她,抱著她躺在床上,將她納進懷裡,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有人進房,他微張眼,瞧見的是不知所措的莫知瑤和臉色鐵青的闌示廷。
這是第一次,他興起了弒君的念頭,想將他碎屍萬段,但不急於一時,他多的是時間處置他。
而後,闌示廷不置一語地將衣衫凌亂的鍾世珍抱起,眸帶警告意味地瞪了一眼宇文恭,才徐徐轉身離開。
翌日,鍾世珍清醒時,發現自己身在宮中,只想趕緊離開,但一思及他們的計劃便捺著性子,打探著消息,直到要將前皇闌示延押解上船當天,她偷偷跟上了船。
船行半日後,果真有餘黨出現,打算擄走闌示延,船上戒備著,而她一直盯著宇文恭調度指揮,就在混亂之間,她聽見一道細微嗡聲凌空而來,她不假思索地朝宇文恭奔去,千鈞一髮之際將他推開,而她則被波及,被打落河裡。
噗通一聲,她感覺自己像是被石頭砸中一般,幾乎是同時,有股力道捲上她的腰,她隨即被拉出水面。
「公孫!」
聽見他聲嘶力竭的吼聲,她不禁想笑,直覺得他不當戲子真是可惜了!疲憊地閉上眼,感覺身體一點一滴地往上,直到聲音愈來愈近時,才徐徐張開眼,動手扯著身上的九節鞭。
「公孫,不要!」他心急喊道。
她朝他笑了笑。「不要什麼?」
「住手!」闌示廷怒不可遏地吼著,將九節鞭的另一頭遞給身旁侍衛,探身越過船舷,企圖握住她的手。
「你在執著什麼,闌示廷,我這枚棋子,也該功成身退了吧。」她笑意不減,在他碰觸之前,拉開九節鞭,身子隨即往下一墜。
「公孫令!」他聲嘶力竭地吼著。
「永別了。」
她忍不住放聲大笑,終於,她可以解脫了!
荒唐的惡夢結束了,黃泉底下,她再跟公孫策和恬兒道歉。
冰冷的河水如刃切割著她,在黑暗之中不斷地被暗礁撞擊著,可身體受到的重創,卻遠不及他給予的心痛。
終於,她可以不再心痛,終於——
但是,當她再張開眼,看見那張熟悉得教她心痛的臉,她恨她的惡夢為何至今還不醒!
為何老天不帶她走,讓她在失憶之後,再與他相遇,又愚蠢地再次愛上他,再一次地成為他手中的棋子!
「世珍,你醒了?」彷似察覺視線射來,闌示廷摸索著她的臉。
鍾世珍怒然拍開他的手,像是無法容忍他碰觸自己,她掙扎地坐起身,餘光瞥見宇文恭就守在床頭,而莫知瑤則一臉心喜地從榻上站起。
闌示廷愣了下,隨即面露愧疚地道:「對不起,朕一時誤解,怒極攻心,沒有查證就對你——」
「所以你現在是要告訴我,當年你的九節鞭也是同樣失准,所以才會打向子規?!」她吼著,嗓音粗啞得猶如粗礪磨過,教她連咳了數聲,咳出了血水。
闌示廷錯愕得說不出話。
「說呀,闌示廷!告訴我,當年你毒殺我,也只是一時誤解!告訴我,當年你利用我,也只是一時誤解!告訴我,你決定殺子規時,也只是一時誤解!」她聲淚俱下地吼道,不管喉頭燒辣的疼痛,甚至不斷溢出血。「告訴我,當你將公孫家滅門時,也只是一時誤解!」
「世珍,冷靜點。」宇文恭將她拉進懷裡。「冷靜點,沒事了,都沒事了。」
「……你恢復記憶了?」闌示廷啞聲問。
原來,那些事,她都知道……原來,她是因此而離開他。
「闌示廷,這世上沒有那麼多的誤解,事實證明,你不過是利用了我奪取皇位,就連現在……」她哽咽了下,嗓音沙啞難辨地道:「即使是現在,你還是利用我拔了束兮琰的官,利用我釋了子規的兵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