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禍水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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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上哪來這麼多悲慘巧合?狗血灑滿天的電視連續劇,恐怕都找不出這麼悲的劇情。

  所以她拿什麼說服別人,她不是禍害?

  母親去世那天,她徹底對命運投降,搬離老家,離所有親人遠遠的,一個人隻身北上,那天開始,她相信自己確實是克父、克母、克所有親人的禍害。

  五年前的她,原是南部某所國立大學三年級的學生,母親過世後,她辦了休學,參加北部大學轉學考,開始一個人的台北生活。

  花荋不懂,她其實不是耳根子軟,她給錢,是當自己在贖罪,贖一出生就被注定的罪。

  她給錢,是因為她還沒完全死心、還懷抱最後一絲絲期待,希望她的眾多親人最後能看在她乖乖交錢的份上,接納她。

  前天大表哥打電話給她,劈頭就是一頓罵,罵夠後就跟她要三十萬,因為前天外婆過世了,而前天……是她生日。所有親人一致通過,外婆的喪葬費該由她全部承擔,一定是她剋死外婆。

  他們不准她回老家、不准她參加外婆的喪禮,只要錢。

  那通電話,終於讓她醒了,讓她明白,大多時間都在沉睡的命運之神,早就打算不要好好待她,她的親人更是永遠都不可能接納她!既然如此,她幹麼不禍害得徹底一點?要錢?一句話,「沒辦法。」

  她決定從今以後,她賺的每一分錢只花在自己身上。

  理由?簡單,她是禍害嘛!她要徹底變成妖艷禍害,既然命運不肯讓她好過,她幹麼讓別人好過?

  她決定,既然命運老愛傷她的心,她就去傷別人的心,變成妖艷禍害後,她就可以隨便傷男人的心了……

  望著鏡子裡那張顯得憔悴的臉,徐瑀玲滿面淚水,她抹抹淚,傻兮兮地扯開一朵可憐的笑。骨子裡,她很明白,就算進化成妖艷禍害,她也沒有多餘力氣傷人,她早就傷痕纍纍,快要不支倒地的趴下了。她啊,究竟想騙誰?

  拿起鑰匙,她決定到附近公園透透氣,反正今晚的她,絕對會失眠。

  古維瀚現在身上的百慕大短褲是兩件五百的打折品、T恤是三件五百的便宜印花T、腳上一雙從三十九元生活用品店買來的藍白拖,全身簡單的輕便穿著沒超過新台幣五百塊,他始終認為,這才是他的真正價值、才是真正的他。

  他手上拎著兩個日本料理店的特製便當,據說是家非常知名的料理店,至於東西好不好吃嘛,問他可沒答案,得問公園裡的流浪狗。

  梁秘書說被他餵食的流浪狗超級幸運,吃的是昂貴的特製便當。

  事實上他買特製便當只是圖個方便,狗不能吃加調味料的食物,他又懶得到寵物店買狗糧,「六本目」就開在他住處大樓旁的小巷口,請師傅幫他特製不加鹽與其他調味料的食物很方便。一個便當三百塊,他一個星期最多到公園一次,星期六或星期日晚上,一星期兩個便當的花費,還構不成他的負擔。

  今天參加的餐宴,他難得的吃了個大飽足,所有餐點居然不可思議地恰巧符合他的口味。他知道真有心要打聽,確實能問到很接近他喜好的口味,吃過依他喜好「特製」的餐宴也不少,但卻從沒碰過完全切中他口味的廚子,今天的餐食,對他的味蕾真是大犒賞,好吃到讓他的舌頭都想唱歌了。

  至於那位心口不一的美麗廚子……

  第2章(2)

  正想著那個讓他有點想不透的女人,忽然聽見熟悉的聲音從公園傳來。這聲音……不就是那位美麗、愛做鬼臉的女廚子?

  「……我說過我不付這筆錢!不付!聽不懂嗎?三十萬你們說要,我就得給嗎?我、不、給!你找誰來罵都沒關係,大舅舅、小阿姨,誰打來都一樣,我不付就不付!再煩我,我就把手機號碼、家用電話全換掉——

  「外婆是我一個人的外婆嗎?憑什麼要我付全部?反正你們不准我回去,屍體發爛發臭,我眼不見為淨!三十萬,我一毛錢都不付!」

  再過個轉角,走幾步路,古維瀚就能看見她,不過那激動的聲音與談話內容,讓他停下腳步皺眉。接著他聽見手機被砸碎的聲音,然後是一聲氣憤又淒涼絕望的喊叫。

  「啊∼啊∼啊∼」

  她的叫聲充滿怒氣,又彷彿充滿委屈。他眉頭攏了攏,走過轉角,看見一個直長發過肩的女子,坐在地上蜷成蝦狀,頭埋進膝蓋,哭得很傷心。

  她腳前有幾罐打開的狗罐頭,幾隻在公園常駐的流浪狗窩在她腳邊,一隻白底黑斑狗嗅嗅她的發,用鼻子頂了頂哭泣的她,像是給予安慰。

  哀哀低泣的她,抬頭抹淚的動作有些粗魯、有幾絲不甘,她哽咽地重複問著那只不會說話的花斑狗。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到底為什麼……我做錯什麼?他們以為我怕死、怕下地獄嗎?死就死、下地獄就下地獄啊!他們跟我要三十萬,我才不給!我不欠他們什麼、不欠他們什麼……」

  古維瀚的心忽然一陣抽緊,因為她說「死就死、下地獄就下地獄」的語氣,有明顯的哀傷悲涼,以及深深委屈。

  他不由得想起做鬼臉的她,那個她看起來挺快樂的,也順眼多了,眼前的她……他不喜歡。默默走到她身旁不遠處,他坐下,拆開手上的便當,圍在她身邊的狗狗立即走過來,只有那只花斑狗仍然挨著她。

  「吃飯嘍。」他低聲招呼狗狗。

  哭得傷心的徐瑀玲倏地打住眼淚,抬頭看那個不識相打擾她哭泣的傢伙。

  從側面看,他的輪廓很深,有點眼熟。他穿得很隨興,腳上是俗得不能再更俗的藍白拖鞋,接著她瞥見地上裝便當的袋子,竟是六本目的紙袋。

  她用手背抹去淚,那家日本料理店貴得很,有回老闆請事務所幾位同事吃過,他們十幾個人也沒吃什麼,一頓飯結算下來竟要五萬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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