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深雪已經連續吐了三天了。
她隱隱約約覺得有什麼事正在發生,她應該覺得欣喜,她也確實感到欣喜,可是……她同時又覺得彷徨不安。
從自己遲到的月事判斷,她想自己許是懷了身孕。
能懷上自己心愛男人的孩子,固然是件幸福的事。可一想到自己不知哪天就會從這個時空消失,丟下她愛的及愛她的所有人,她又覺得難過。
人與人之間一旦有了情感的聯結,那便會產生分離的痛苦。若是血緣的聯結,那恐怕就不是痛苦能形容的了。
看她吐得一塌糊塗,陸功勤緊張的幫她找來大夫。大夫一把了她的脈,便恭賀著他,「陸大少爺,恭喜啊,大少奶奶這是喜脈呀。」
聞言,陸功勤一時還反應不過來,反倒是一旁的啾啾跟風曉興奮的大叫。
「天啊!小姐有身孕了?!」
陸功勤恍然,「身……孕?」
「是的,少奶奶已經懷有兩個月身孕了。」大夫笑說。
陸功勤一時反應不來,整個人傻住,良久,他才疑惑的看著蘇深雪,「我……我們有孩子了?」
他那彷彿受到驚嚇的反應,讓她有點想笑。「應該是吧?」
陸功勤沉默了一下,然後像是終於回神般的笑了。「我要當爹了?我要當爹了?」
「通殺姑爺,這真是太好了。」啾啾難掩歡喜。
「看來我得盡快回向陽城跟老爺報告這個好消息……」風曉興奮的說。
「大夫,」陸功勤一臉緊張,「我需要注意什麼或做什麼嗎?深雪的身體還好吧?孩子還好吧?」
見他緊張得有點不知所云,大夫忍俊不住的笑了。
「大少爺寬心,少奶奶的身子還不錯。」
「不,你不知道,深雪她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而留下病根,去年年底也曾經大病一場,所以……」
「不管少奶奶先前的狀況如何,現下的她很好。」大夫安撫的一笑,「你就安心的等著孩子出世吧。」
「謝大夫。」陸功勤衷心的感謝著他,「啾啾,風曉,替我送大夫出去。」
啾啾跟風曉答應一聲,便送大夫離開勤學軒。
房裡,現下只剩下他跟蘇深雪。蘇深雪坐在床沿,若有所思,臉上並沒有太多喜悅。
他不禁疑惑,「深雪,你不開心嗎?」
「不,我……」她也說不上來是什麼心情。
懷了心愛男人的孩子,她當然開心。可是接下來呢?在現代,周耘嘉的身體還等著她回去呢。若她沒回去,周紜嘉是不是會變成所謂的植物人呢?
若她變成植物人,依台灣的現行法律是不能進行安樂死的。那麼……她爹地媽咪便要照顧她一輩子嗎?
她不想失去這兒的家人,可那兒的家人也正等著她。她怎麼辦?跟蘇雷遠、陸功勤等人的聯結未斷,如今又多了一個孩子,她該何去何從?
想著,她竟忍不住慌到掉下眼淚——
「深雪,為什麼哭?」陸功勤疑惑的看著她,「你……不高興嗎?」
「不是,」她搖搖頭,胡亂的抹去眼淚,然後撲進他懷裡,「我只是很
怕……」
「你怕什麼?」他問。
「我怕我會離開你還有孩子……」她說。
聞言,陸功勤心頭一緊,「你在胡說什麼?你怎麼會離開我跟孩子?」說著的同時,他想到自己及她的娘親都是在他們很小的時候便離世的。
因為這樣,她感到害怕嗎?他們都太早失去母親,所以她擔心自己也是個會很早便離開孩子的母親嗎?
「深雪,不會的。」他將她緊緊的攬在懷中,「你會長命百歲,我會好好照顧你,不會讓你離開我跟孩子……」
「……」他不明白,他根本不知道她是怎麼來到這個世界,更不知道她將如何離開這個世界。
而她,根本無法對他解釋。
「你知道嗎?我現在覺得很幸福。」陸功勤說著,輕輕的在她額頭上吻了一記,「我從沒想到自己能擁有你還有你的愛,如今,我們又有孩子了,老天爺,我的心情真是筆墨難以形容……」
她聽得出他聲音裡的激動跟欣喜,因為知道他有多麼的歡喜,她更覺得難過不捨。如果有一天她離開了他,他該如何是好?他能好好的活下去嗎?
「通殺,我真的真的很愛你……」她將臉埋在他胸口,哽咽的說。
「我知道……」
「所以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你,不管是以什麼方式離開你,都要記得我是愛你的。」她抬起臉,眼眶噙著淚,「你不可以怨我,恨我,好嗎?」
陸功勤真的不明白她為何說這些話,因為這真的不像是生性開朗的她會說的話。人家說懷孕的女人都多愁善感,難道是這原因?
這麼一想,他釋懷了。
為了不讓她繼續繞著這個話題說,他敷衍著她,「行,我答應你,我都答應你。」說罷,他低頭吻住了她的唇,不讓她再多說半句。
蘇深雪懷孕之事,很快的便傳進了秦氏耳裡。
她第一時間便趕至勤學軒向陸功勤及蘇深雪恭賀,並說了些言不由衷的場面話。
事實上,蘇深雪懷孕之事加深了她內心的不安及惶恐,也迫使她必須盡快的找個殺人不見血的方法以除掉蘇深雪這個眼中釘。
這天,她約了蘇深雪跟於雙雙到城裡一間注生娘娘廟參拜。一行人加上隨行的丫鬟共八人,浩浩蕩蕩的便離開了陸府。
參拜完畢,秦氏提議到附近的鹿鳴苑走走。
鹿鳴苑是前朝貪官所有,新帝即位後將之整修並開放給一般百姓遊憩,苑中因養有二十多隻鹿,而取名鹿鳴。
一行人來到苑中涼亭,便在此歇下。
涼亭位在人工湖的中間,有一長橋聯接陸地。八人在涼亭裡歇腳聊天,還吃了剛才用來參拜注生娘娘的糕點。
食畢,秦氏便說顧慮蘇深雪剛懷有身孕,不宜勞累及受寒,提議返回陸府。
蘇深雪求之不得,老實說,雖然她跟她們看來相安無事,彼此也都十分客氣,但跟她們在一起真是有夠彆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