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的聲音突然從涼亭外響起,令她抬起頭來,循聲轉頭看去,只見爹已大步的朝涼亭內走來,眨眼間便來到她身旁。
「是不是有哪兒不舒服?」杜榮一臉關心的再次追問,不等她回答接著又訓斥她道:「你的身子還沒康復就該好好待在房裡休息,一個人跑到這裡來做什麼?」雖是訓斥,但言下之意卻帶著濃濃的關心與擔心。
「爹,女兒沒事。」她對著爹微笑。
「還說謊?沒事剛怎會趴在桌上,臉色還蒼白蒼白的?」杜榮蹙眉瞪著女兒。
「爹,女兒真的沒事,剛會趴在石桌上只是在想事情,臉色蒼白則是大病初癒.哪個病人剛病癒臉色是紅潤的,不都要補段時日才補得回來嗎?」杜綺玉柔聲解釋,不想爹誤會與憂慮。
「你剛在想什麼?」杜榮臉色稍霽,在涼亭石椅上坐了下來。
「爹的事都忙完了?」見爹在她面前坐下,杜綺玉好奇的不答反問。
「哪有忙完的時候,不過歇一下喘口氣的時間還有。」杜榮說著又解釋道:「二少爺帶著幾位公子到林子裡去打獵了,小姐們從京城一路趕來累壞了,還在房裡歇著呢,怎麼也得休息個兩天才能緩過氣來。」
杜綺玉點了點頭,想起前世也是這樣,二少爺帶人來田莊隔天便迫不及待的進入後山打獵,小姐們則因旅途疲憊而待在莊子裡休息,等待著晚上的獵物大餐。
她記得今日的狩獵成果豐收,不僅獵到好幾隻山雞,還獵到兩隻獐子和一隻鹿,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李敬的腿讓鹿角給戳了個洞,受了傷,沖淡了歡喜的氣氛。
而前世一心想高嫁的她更是牢牢把握住這個可以邁向榮華富貴之路的機會,死纏爛打的從爹那裡爭來了負責照顧傷患的工作,趁機接近李敬,先混個面熟之後再伺機勾引,等生米煮成熟飯成了對方的人之後,又讓娘幫她一把,撞破這件事,逼得李敬不得不對她負責,也讓她得償所願的嫁進李家門,成了李敬後宅裡的玉姨娘。
回首前世的自己,杜綺玉只覺得羞愧,覺得往事不堪回首。
「丫頭,你在想什麼?爹可告訴你,二少爺和他的朋友們都是咱們高攀不起的貴人,你就算有什麼心思也給爹收起來,聽見沒?」知女莫若父,杜榮見女兒若有所想,立即義正詞嚴的警告。
「爹,女兒明白您的意思,會離那些貴人遠遠的,不會有任何妄想高攀的念頭,您放心。」杜綺玉一臉認真的凝望著父親承諾道。
杜榮呆愣了一下,總覺得女兒和往常似乎有些不同。
他深深地看了女兒一會兒後,輕點了下頭,言歸正傳的問道:「你還沒告訴爹剛趴在石桌上是在想什麼?」
「在想若是女兒想離開這裡,爹娘會不會同意與女兒一起離開。」杜綺玉說。
杜榮聞言臉色丕變,激動問道:「丫頭,你在說什麼?離開這裡?為何要離開這裡,你一個人離開這裡要去哪裡?」
「爹,女兒的意思是咱們一家人一起離開,而不是女兒一個人單獨離開。」一頓,杜綺玉又安撫道:「爹,女兒一個人能去哪兒?即便是要離開,當然也是要和爹娘一起離開的。」
杜榮稍微安心了點,不解的問道:「你好端端的在這裡胡思亂想些什麼,怎會突然想什麼離開這裡的事?爹從未想過要離開田莊,這田莊就是咱們的家,等你出嫁了,這裡就是你的娘家,爹和娘會一輩子都待在這裡,直到老死。」
雖然早知道爹的想法,杜綺玉聞言後,一顆心依舊沉了沉。
她面上不動聲色的遊說道:「爹,聽說咱們靖國疆土極大,各地風俗民情不同,四季景色美不勝收。別的不說,就拿咱們田莊所種的莊稼來說,咱們田里種的不是麥子就是包谷棒子,南方種的卻是稻穀,而且聽說還有好多咱們這裡沒見過的莊稼。爹,您難道都不想去見識見識嗎?」
一頓,她改以柔聲誘引道:「女兒還聽說南方的天氣四季如春,不像咱們這邊一入冬就白雪紛飛冷得凍人。爹,您的腳受過傷,每年入冬都會疼得不行,咱們若搬到南方去住,女兒相信您腳疼的情況肯定能夠改善。」
杜榮不僅沒讓女兒忽悠住,還一眼就看穿女兒的目的,直截了當的詢問道:「丫頭,你老實跟爹說,為什麼突然有了離開這裡的念頭,還遊說爹和你一起搬家離開這裡?」
杜綺玉微僵了一下,沒想到爹如此敏感,還好她早想了藉口。
「爹,女兒之前做了那種傻事根本沒臉再繼續待在這裡。」她低下頭,羞愧的低聲答道。
杜榮張了張嘴巴,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他輕歎口氣,「這事知道實情的人不多,大多數人都以為你是不小心摔進池塘裡了,若是有人在你面前提起這件事,你也這麼說就是。只要咱們堅持,別理那些亂七八糟的流言就行了。」
「爹,咱們真的不能離開這裡到別的地方生活嗎?女兒知道老太爺早將咱們一家人的賣身契還給了爹娘。」杜綺玉不死心的問道,不想放棄希望。
「既然你知道這件事,就該知道杜家和老太爺對咱們一家人的恩情有多麼的大,爹又怎能忘恩負義的離開這裡呢?」杜榮眉頭緊蹙的說。
一頓,他又道:「丫頭,你可知道爹小時候原本是街上的一個小乞丐,有一回肚子餓得實在沒辦法,就順手搶了剛從爹面前走過的一位小公子手裡的吃食,那位小公子便是杜家的三老爺。做出這種事,爹沒當場被打死就算了,杜家老太爺還收留了爹,讓爹成了三老爺的小廝,賜了姓和名給爹,這恩惠可比天高。爹從有記憶起就沒有家、沒有家人,甚至連名字都沒有,但杜家卻給了爹這一切,對爹來說,杜家就好比是爹的再生父母,是爹的家和根,你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