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容將今天她從趙氏那兒聽來的事以及回來時經過國舅府時所瞧見的情景一併說了,末了她道:「想是夫人心善,見不得這些事,但又管不了,故而心中難受。」
季長歡微一沉吟,囑咐道:「這陣子讓夫人少出門。」
那事已在進行,這種不公不義的事只會更多不會少,他不想她出門見了又難受。
芳容恭敬應道:「是。」
第9章(2)
歐水湄想了兩天,終於想到一件自個兒能做又不會拖累家人的事。
她提筆在房裡埋頭苦寫,準備倣傚言官,呈給皇上一份諫言書,細數陳家父子所有罪狀,讓皇上知曉陳家父子有多可惡,若再不加以嚴懲,將有損皇上威名。
可因她以前不愛讀書,抓耳撓腮,苦思冥想了一整天,這才提筆寫下——
陳家父子杖是欺人,吟人妻女、奪人妻妾,罷佔百姓錢財,白吃白喝還白漂。
殺死人卻讓無姑的人頂罪替死,恆行罷道,為所欲為,比之強到土匪還要可惡,陛下若再縱容他們將危害社寄,讓民心生怨,動瑤國本。
請皇上加以嚴程,還給那些受欺押的百姓一個公道……
季長歡回府時就見她臉上沾了墨汁,埋首在桌前奮筆疾書,他好奇的走上前瞧個究竟,一眼掃過去,很快便將她所寫的內容看完,他忍著笑意問道:「娘子寫這些要做什麼?」
歐水湄寫完最後一個字,這才抬眸回道:「我想上書給皇上。」
他有些訝異。「你要上書給皇上?」
「沒錯,我想著總要有人把陳國舅一家子的惡行稟告皇上,所以才想上這諫言書。」說完,見他直瞅著她也不開口,讓她心裡有些沒底。「怎麼,是不是寫得不好?」她自知書讀得不多,用字遣詞粗鄙,無法引經據典,講什麼大道理。
季長歡輕笑道:「倒也不算太差,讓人一見便一目瞭然。」他主動問道:「這諫言書可要為夫幫你呈給皇上?」
歐水湄兩眼登時一亮,面露喜色。「可以嗎?」她原以為他不贊成她這麼做,沒料到他不僅沒阻止,還主動表示願意幫她。
「這是娘子的一番心意,為夫只是舉手之勞,怎會不肯?」他微笑著朝她伸出手。
她歡喜的將諫言書小心折好,放入信封裡交到他手中。
季長歡接過後收進衣袖裡,接著拿起擱在桌上的手絹,替她拭去臉上沾到的墨汁,牽起她的手與她一塊用晚膳。
歐水湄心情甚好,眉開眼笑的與他邊吃邊聊,「相公覺得我那諫言書寫得如何?我小時候不愛讀書,怕寫得不好。」
他夾了些菜到她碗裡,回道:「還可以。」
她難得寫篇文章,怎麼也要給她一些鼓勵,但他自然不可能真將充滿白字的諫言書呈給皇上,徒惹笑話,但是她的這篇墨寶他會好好保存,日後有了孩子,便可給孩子們看,告誡他們若不用心讀書,將來就會同他們的娘一樣,滿篇皆是錯字。
她難掩欣喜,越發覺得自個兒似乎真的寫得不錯,等皇上看了之後,也許便會明白陳氏父子有多可恨,進而重懲他們。
見她笑得歡喜,季長歡也滿眼柔色,能讓自家娘子高興,他不介意多說一些好聽話,哄得她更開心。「娘子寫的文章,言簡意賅,簡單明瞭。」只要忽略那些錯別字,就能讀懂全文之意。
「哪有你說的這麼好,我也只是隨便寫寫啦。」歐水湄被他誇得心花怒放,拚命夾菜到他碗裡,堆得尖尖的。「相公多吃一些。」
季長歡含笑吃掉飯菜,飯後陪她散散步後便進了書齋,從衣袖中取出那封諫言書,拉開抽屜,將之藏在幾本書冊之下。
他的計劃正在進行,不出多久就會有結果。
依她那性子,這事他不願讓她知曉,她是真正仁慈心善之人,若是知曉這事,怕會無法接受。
暮色四合,京城最大、最有名的青樓風月坊,燈火一盞一盞點亮。
其中一間包間裡,十幾名官員正與陳國舅飲酒作樂,一邊看舞孃跳舞,一邊摟著美麗的花娘調情。
「國舅爺,皇上先是給您晉了官,又給令公子加了爵,足見皇上對您寵信有加。」有人諂媚道。
有人不以為然的表示,「許大人此言差矣,要下官說,這加官晉爵本就是應當的,想當年皇上還是六皇子時,國舅爺可是鼎力襄助,皇上能有今日,可說多虧了國舅爺。」
這話頭一起,紛紛有人跟著奉承道——
「要我說,皇上該給國舅爺封個王,才能彰顯國舅爺的功勞。」
「沒錯,應當封國舅爺成為本朝第五位能世襲罔替的王爺,如此才能表彰國舅爺的功績。」
大行王朝開國至今,只有四位能世襲罔替的王爺,敬王便是其中之一,除了這四王以外,其他的爵位在繼承時皆須降一等,如此一等一等降下去,數代以後的子孫,若無人再立下功勳,便將成為平民百姓。
「就是、就是,國舅爺當年有從龍之功,功勞如此大,封王是應當的,要不咱們聯名上書給皇上,奏請皇上給國舅爺封王。」
「下官附議。」
「我也附議……」
見眾人皆附議,要聯名舉薦自己為王,陳國舅一時之間意氣風發,豪氣的表示,「好,若是我封王,便奏請皇上讓你們每人都高昇一級。」
「多謝國舅爺,咱們敬國舅爺一杯。」
眾人興高采烈的舉杯敬向陳國舅,彷彿他真的已封王。
這時,有個僕從進來,在陳國舅耳邊低聲稟告,「大人,方才季國師的長隨來報,說季國師此刻正在這裡的包間,欲邀您過去一敘。」
季長歡平日鮮少踏足風月之地,聽他居然來了,陳國舅有些驚訝。「他找我釘何事?」
「奴才問了,但那長隨沒說,只說季國師請您過去,有要事相商。」
陳國舅略略一想,站起身便往外走。
眾人見他出去,以為他是酒喝多了要去解手,也沒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