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麼成?」春梅馬上對他橫眉豎眼。「我家小姐在這兒,我當然也要在這兒了,怎麼可以走開?」
睿仙輕道:「春梅,你就先下去,不會有事的。」
「是,小姐。」她也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跟著阿貴走了。
「四爺可以說了。」睿仙心想他特意支開阿貴和春梅,應該是有話要說,而這些話是不能讓太多人聽見的。
炎承霄將左手橫放在石桌上,右手則置於大腿,側過身軀,循著睿仙聲音的方位,好跟正常人一樣,和她面對面說話。
「那名刺客八成是趙家派來的,這趙家便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不只是太皇太后,趙家之前便已經出了好幾位貴妃,直到太皇太后入宮,坐上皇后的位置,趙家的勢力已經無人能出其右,偏偏先帝又一再縱容,如今趙家的子孫愈來愈貪婪,自從皇上登基之後,還不斷地送族女進宮,圖的就是後宮之首的空缺,一旦多了個皇后當靠山,以後也沒人敢揭發趙家的罪行。」
「所以皇上要四爺暗地裡搜集相關罪證,才會逼得他們派人行刺……」她總算聽懂了。「那麼太皇太后呢?她應該不會不聞不問。」
他輕扯一下嘴角,似嘲似諷。「太皇太后畢竟年事已高,就算想袒護娘家的人,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只待時機成熟之後,皇上自然有辦法應付,這回非要一舉削去趙家的勢力不可。」
「外戚干政,肯定禍患無窮。」睿仙有感而發。
「沒錯!外戚的勢力太大,並非百姓之福,更別說是皇上,絕對無法容忍,勢必要斬草除根。」他振振有辭地回道。
睿仙不禁睇他一眼,實在猜不透這番話的真正用意,只好點醒他。「四爺該不會忘了炎家也是外戚?」
「當然沒忘,就因為炎家也是,皇上才會用外戚來對付外戚,這一招果真是高明。」炎承霄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其實皇上命我辦這件事,除了信任之外,另一個原因便是警告,炎家若是想傚法趙家,也會有同樣的下場。」
她聽了不禁毛骨悚然。「妾身還以為皇上對炎家、對四爺是不一樣的。」這是眾所皆知的事。
「……因為他是皇上。」這句話已經足以說明一切,就算是再親近的人,只要威脅到皇權,還是會招來殺身之禍。
「其實二哥和三哥早就想辭官,就是不希望留下話柄,不過皇上剛登基沒幾年,正需要信得過的人在身邊輔佐,所以並未應允,甚至還命我接掌虎衛司都察使一職,這對炎家而言,可說是恩寵有加,不過一方面重用、一方面又要提防,皇上可真是辛苦。」他可一點都不羨慕坐在那張龍椅上的人。
「四爺為何突然跟我說這些事?」睿仙實在看不透眼前這個男人,若是重生之前的四郎哥,絕不會像他這般複雜難懂。
炎承霄朝她咧開迷人的笑臉。「我已經想過了,既然需要你的幫忙,就得先學會信任你,讓你知曉咱們面對的是什麼樣的敵人,若是真的害怕,現在要退出還來得及。」
「雖然妾身並非君子,但也做得到一言九鼎。」她堅定地說。
他很滿意睿仙的答覆。「那麼第一關算是通過了。」
睿仙舉一反三地問:「四爺的意思是還有第二關了?」
對於這個問題,炎承霄只但笑不語,又繞回原先的話題。
「……幸好炎家人知福惜福,從不作不該作的夢,只想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也打算過幾年之後再重提辭官一事。」他笑歎一聲。「記得先父常掛在嘴邊的話,他寧可遠離朝堂,去關心那些飽受水患之苦的百姓,也不想把心思花在爾虞我詐、明爭暗鬥上頭。」
「他確實是個好官,雖然過了這麼多年,但大家提起這位已經過世的工部尚書炎大人,無不豎起大拇指。」她對「炎伯伯」的印象非常好,他不只是爹的恩師,還是一個真正能苦民所苦的官員。
炎承霄不禁起了疑竇。「聽你的口氣,似乎跟先父很熟?」
「那是因為……」睿仙不確定該不該告訴他,自己是華亭縣知縣姚景安之女,兩人的父親在生前還有師生關係,兩家也確實算得上是世交,只要說出來,等於攀上權貴,炎家人也會看在上一輩的情分上,對她諸多照顧。
「妾身正好是江臨府人氏,從小便聽大人們談過有關他的事跡,也多虧了炎尚書,江臨府百姓才不必飽受水患之苦。」可是她並不想攀權附勢,只想過平淡的日子,最後還是沒說出來。
「原來你是江臨府人氏,記得先父過世前五、六年,經常奉旨前往視察災情,最後朝廷終於撥款築堤,這才保住涇江沿岸百姓的身家財產安全……」炎承霄突然話鋒一轉,讓她措手不及。「既然你是江臨府人氏,那麼夫家呢?又是哪裡人?」
睿仙對這一點倒不必說謊。「同樣是江臨府人氏。」
「夫家都沒有人了?」
「都沒有了,所以才會到京城來投靠表姨母……」她能說的都說了,免得這位四爺又打破砂鍋問到底,就是不肯罷休。「妾身不打算再嫁,的確是因為忘不了死去的相公。」唐祖望帶給她的種種傷害,她想忘也忘不了。
他頓時辭窮,想說她犯不著為了一個死去的男人守寡,要多為自己著想,再找個男人依靠,省得吃苦受罪。可是又覺得與自己無關,他不過是想利用姚氏的本事,沒必要多管閒事,兩種念頭在腦中不斷地拉扯。
「說了這麼多話,妾身這就去叫阿貴,讓他送壺熱茶過來。」話才說著,睿仙便站起身來,正要走出亭子。
就在這當口,她瞥見一道身影凌空而下,是一名身穿黑色勁裝的男子,先是怔住,尚未意識到發生何事,接著又掠下第二道身影,比之前的男子稍矮,不過相同的裝扮,手上都握著一把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