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了聲謝,趕緊喝上一口,喉嚨總算舒服些了。
睿仙佯裝閒聊的口吻,想跟對方打探消息。「炎府的四爺傷得嚴不嚴重?怎麼沒差人來請紀大夫或區大夫到府裡治療?」
「炎府是什麼樣的人家……咳咳,就算只是生一點小病,光是太醫署的十幾位太醫就夠了,根本不需要請外頭的大夫……」他又喝了口茶,正好輪到自己,便走進診間。
她來不及細問,只好把這件事擱在心裡。
雖然四爺已經不是她從小認識的四郎哥了,可是睿仙無法不關心,也想親眼確認對方是否真的平安無事。
只是彼此身份懸殊,想要見上一面,又談何容易?
「……睿仙,在想些什麼,瞧你想得都出神了?」紀氏看完病人,從診間出來,就見她在外頭發呆。
「沒什麼。」她隨著表姨母走進內屋稍作休息。「只是方才聽人家聊起炎府的四爺受傷,都兩個月了,傷勢也應該好了吧。」
紀氏在桌旁坐下,倒了杯水來喝。「是有聽到一些風聲,不過詳情並不太清楚。」
「我已經把飯菜重新熱過……」睿仙一面說著,一面走到後頭的小廚房,把午膳端出來。「吃了也比較不傷胃。」
她的善解人意讓紀氏感到分外窩心。「睿仙,這四年來,不知有多少人私下來跟我探聽你是否有再嫁的打算,我都回答他們,就看老天爺的安排。不過你若決定再嫁,表姨母還真會捨不得。」
睿仙澀笑一下。「我並不想再嫁,只想留在表姨母和表姨父的身邊。」她又能嫁給誰?她早就不去想那種事了。
「你表姨父跟我都尊重你的選擇,無論你做出何決定,我們都會支持到底。」
紀氏在夫婿十多年的「教育」之下,自然沒有女子非得走上嫁人這條路的傳統觀念,若不是女兒秀娘早有喜歡的對象,也訂了親事,她同樣不會勉強。「何況秀娘總有一天要出嫁的,到時還有你陪在咱們身邊,也不會太寂寞。」
「是。」她相當感激兩位長輩開明的作風,當初投靠紀家,真是來對了。「表姨母快趁熱吃,我到外頭去幫忙。」
其實這樣的日子也不錯,很平靜,也很平淡。
自從一年前幫衙門驗過屍,知府大人在仵作尚未到任之前,偶爾還是會派衙役來請她過府,睿仙也從來不拒絕,若能因為自己的協助,替那些死者伸冤,還他們清白,也算是在做善事。
她現在唯一的遺憾就是無法報答四郎哥的恩情,儘管她的人生從頭來過,睿仙還是不曾忘記前世的恩情,只不過恐怕回報的機會渺茫。
來到京城整整四年,對於炎府還有四爺的傳聞,睿仙已經聽得太多太多了,都說他不只是皇上的小舅父,更是心腹,才能擔任虎衛司的最高指揮使、正二品官階的虎衛司都察使,能出任此重要職務的不是皇親國戚,也得要是在戰場上建有功勳者,而四爺自然是屬於前者了,他專門替皇上監視軍營、百官,以及各地鄉紳的一舉一動,若有犯罪情事,不必經由大理寺審理,擁有先斬後奏的極高權力,是當今皇上登基之後方設置的朝廷機構,因此令人忌憚三分。這樣一個集聲望、權勢於一身的天之驕子,還有什麼得不到的,想必更不稀罕她的報答。
看來四郎哥的恩情,真的只能等來世再報了。
第2章(2)
又過了半個月,已經是立春了。
一大清早,六安堂的大門還緊閉著,炎府管事便等不及地敲門,正在整理藥材的學徒應門之後,便趕緊說明來意。
聽說是來找二位大夫,紀氏只好跟著夫婿放下才用了一半的早膳,途中又遇到正要來六安堂幫忙打掃的睿仙,三人便一起從紀府走到只有一牆之隔的醫館。
「……皇上對區大夫和紀大夫的醫術可是讚賞有加,要小的務必來請兩位走一趟炎府,為四爺醫治。」炎府管事懇求地說。
紀氏和夫婿對望一眼,疑惑地問:「我聽說已經延請太醫治療了,難道貴府的四爺傷勢真有那麼嚴重?」
「四爺頭上的傷口早已痊癒,可是……」他不禁慾言又止。「眼睛卻看不見,太醫開了好幾種藥方,不管是喝的還是塗抹,都不見生效。」
「看不見?怎麼會看不見?」睿仙捂唇驚呼,原以為只是受了點皮肉傷,沒想到會是如此嚴重。
炎府管事搖頭歎息。「連太醫也找不出病因,個個束手無策,四爺這兩個多月來都把自己關在房裡,誰也不見。」
聽他這麼說,睿仙心急如焚地看著身旁的表姨父和表姨母,知曉身為醫者,他們絕不會輕易放棄病人,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兩位長輩身上了。
沒見到病人,紀氏不敢妄下斷語,於是詢問夫婿的意見。「相公怎麼看?」
區大夫撫著下巴的鬍子,沉吟了下。「既然皇上都開口了,咱們就走一趟炎府,等看過之後再說。」
「我也是這麼想。」紀氏便對炎府管事說:「請管事稍候片刻,咱們進去拿些東西,很快就好。」
炎府管事如釋重負。「是。」
「表姨父、表姨母……」睿仙跟著他們進了內屋,開口提出請求。「我可以跟你們去炎府嗎?也許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或許這是最後一次見到四郎哥的機會,她不敢奢求別的,只是想看對方一眼,只是一眼就好。
紀氏倒不反對,增廣見聞也是件好事,便點頭答應了。
她露出喜色。「多謝表姨母。」
於是,睿仙跟著紀氏坐上炎府派來的兩頂轎子,區大夫則用走的,一路上也不斷詢問炎府管事有關四爺的病情。
待一行人來到炎府,從偏門進入,到達內宅的院子,這才下轎,一路往裡頭走去,睿仙等三人都不禁對這座四周圍繞著高三丈有餘的磚牆,封閉牢固、威嚴氣派的府第感到歎為觀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