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明明是理直氣壯的話,但是在崇尚「死有重於泰山、輕如鴻毛」的男人面前,在把仁義禮智信放在腦袋中央,照三餐膜拜的男人面前,她無法說出口。
她真痛恨道德、痛恨規範、痛恨聖賢說人不可以自私?誰說不可以?為什麼要管什麼家國天下,自己爽不就好了嗎!
見他對著她點頭,她直覺的想搖頭,但一顆頭卻變得千斤重,讓她搖不動。
她的心掙扎再掙扎,最後……她的自私被他懇切哀求給綁架了……
垂下眼睫,心中千百個不願,但最後她只能說:「去吧。你打算怎麼安排?」
「我裝傻一事可大可小,要是有人無限上綱,就是欺君之罪,萬一此役失敗,燕齊盛上位,怕會牽連到父王甚至你和喻家。」
他說「上位」?所以……她猜對了,燕齊盛心急,急的不是東宮太子之位,而是那把龍椅。
他是真的要破釜沉舟了。
如果五皇子死去,九皇子年紀尚小,他雖聰明外露,實力卻遠遠不及燕齊盛,屆時,燕祺淵多年的謀劃將成為一場空,而大燕江山……真要落入一個小人手中?
富貴險中求,即使他不求富貴,但涉及這種事,下場不是大好便是大壞,況且覆巢之下無完卵,她和燕祺淵再會躲,也躲不開一個亂世。
所以她懂了,她不能扯他的後腿,只能助他一臂之力,讓他跑得快、跑得穩。
潔英接下他的話,「咱們得找到借口離開王府,要不然你幾個日夜沒回來,我瞞不住。」
「對,母妃在京郊有一個莊子,那裡種滿了梅花……」他說著。
潔英視線落在他帶回來的梅花上頭,有些花瓣已經落在地上,經過這場,他們還能安安穩穩地待在樹上嗎?
「潔英?」
「我明白的。」她回神,飛快吩咐海棠幾句。
海棠領命,幾個丫鬟分頭忙碌起來,夫妻倆眼對眼,一個眼色,潔英點頭,心卻……沉重。
門打開,燕祺淵歡歡喜喜地拉著潔英往主院跑去,他一路跑、一路大聲嚷嚷著,「采梅花、采梅花,好咧,我要帶喻妹妹去採梅花……」
不過片刻功夫,禮王府上下都曉得大少爺和大少奶奶要去莊子上賞梅。
潔英心頭忐忑,卻還是每天帶著「癡呆的燕祺淵」在莊子裡到處逛。
折幾枝梅花,和莊裡的人打聲招呼,這是要向人證明,這段時日大少爺和大少奶奶確實是待在莊子裡。
但是假燕祺淵只能騙騙不熟悉的外人,明眼人一看就曉得那是個西貝貨,光身高就足足差了半個頭。
假燕祺淵是天藍易容扮的,在女子當中,她的個頭算是高的,只是和燕祺淵相比還是差上一截。
這次她讓海棠帶著菊黃、喻武留在禮王府看守院子,月白、虹紅和天藍則跟著她出來,喻文駕馬車隨行保護,除此以外,禮王府裡的人一個也不帶。
燕祺淵一出京城就離開馬車,和白軒一塊辦事去。臨行前他一再保證,最晚五日內必回。
五日,潔英天天算著日子,還精心策劃一場一場的戲。
燕祺淵是個傻子嘛,既然這次出來是為了「玩」,所以她每天都要帶著假燕祺淵到處晃。
他們去爬山、去找冬筍,他們釣魚、烤魚,他們還在夜裡生火烤肉,香氣四溢、笑聲不斷。
潔英要在村民眼前營造大少奶奶和大少爺感情融洽,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印象。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
第五天晚上,潔英徹夜未闔眼,她坐在窗邊等待燕祺淵回來,可是她失望了,直到東方發白,她都沒等到燕祺淵的身影。
但她依舊打起精神,帶假燕祺淵去採梅花,人手一枝梅,他們一路唱歌兒、一路說笑,她必須讓所有人都知道,大少爺和大少奶奶是多麼的愉快。
晚上她還讓人張羅了火鍋,邀村民一起享用。
第七天,燕祺淵還是沒有半點消息傳回,潔英想起秋獵那次,忍不住對著空氣罵人,「燕祺淵,你要是再敢跳出來幫誰擋箭,回來就準備跪算盤!」
話說得硬,可是心卻發軟,她開始害怕了,不管怎樣,總該有一點兒消息吧?
五皇子找到了嗎?還是五皇子已經……無論什麼消息,海棠都會讓喻武過來報訊,不應該這樣……安靜得讓人感到害怕。
她非常非常的害怕,一顆心跳得無限快,但她還是每天拉起笑容,帶著假燕祺淵到外頭玩。
第八天,潔英再也坐不住了,月白看主子這模樣,自作主張的告訴莊子管事,「大少奶奶受了風寒,今兒個不出去。」
整整一天,從早到晚,潔英像只無頭蒼蠅似地,在屋子裡繞來繞去。
一下子說:「沒消息就是好消息。」一下子說:「說好五天,又過了三天,如果沒發生任何事,沒有晚歸的道理。」一下子說:「為什麼不捎消息回來,是因為情況緊急嗎?他們被人盯上了嗎?」
她重複說著安慰自己、恐嚇自己的話,然後夜幕降臨,一天又過去。
她再也睡不著,她拉著天藍急道:「我有預感,絕對出事了。」
天藍只能安慰著她。「不會的,如果出事,王爺那裡會不知道嗎?何況大少爺不也說過,皇上那裡也派出一撥人馬。」
是啊,說好了父王在京城裡接應的,二哥就在皇上身邊,大哥加入燕祺淵的秘密組織,如果有事,他們一定會讓她知道。
「可是……他明明說五天就回來。」
「定是臨時有狀況,再等等吧,也許明兒個王爺就會讓人帶消息過來。」
潔英在天藍的勸慰中躺到床上,心裡依舊惶然不安。
這次她沒有作惡夢,可是眼睛閉起來她就看他渾身是血,看著她傻笑。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像打鼓似地,她一下一下在心底敲上這三個字:不會的!
是,他會好好的,他允諾過她,要平平安安回到她眼前。
他們計劃好的,一離開王府就要生孩子,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他負責對兒子凶,教育他們、要求他們,她負責對兒子好,在傷心的時候安慰他們,在挫折的時候鼓勵他們,在兒子面前他們要扮演嚴父慈母。對待女兒卻相反,他們要當慈父嚴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