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家被抄的消息,不過一會兒就傳到了安王府的後院,宛玲瓏一下子人就懵了,被自己拿的針紮了手也不知道,只是急急忙忙的站起身,試圖穩定情緒。
上輩子帶給她的惡夢太過深刻,她的腦子裡一直反覆出現兄長和爹爹那淒慘又髒亂的模樣,要不就是娘親一頭烏絲轉白髮,臉上看起來枯朽蠟黃的神情。
第8章(2)
越想她就越是慌,幾乎快要站不住腳,她急著想要往外奔去,卻讓崔嬤嬤冷著臉給攔了下來。
「世子妃這是要去哪裡?」
「我……」宛玲瓏慌亂的瞅著崔嬤嬤。「我去找世子,我去求求王妃,看能不能拉扯家裡人一把。」
崔嬤嬤聞言,反而喚了一個力壯的婆子守在門口。「如果是這樣,就更不能讓世子妃出去了。」
「嬤嬤,你怎麼可以攔著我?那是我爹娘還有兄長啊!這時候他們下了大獄,我身為女兒怎麼能夠連臉都不露,怎麼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崔嬤嬤看著她慌亂的神情,只低聲問了一句,「世子妃,此時慌亂無章幫得了誰?」
宛玲瓏先是一楞,沒多久便慢慢冷靜下來,她順著自己有些亂的發,即使手還在發抖,但是她卻一次又一次的重複著這個動作,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一邊告訴自己,這回雖然發生了跟上輩子一模一樣的事兒,但是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起碼這次家裡人不再是一無所知的被算計,起碼這次世子也知道了,起碼……這次,她還是堂堂正正的世子妃,不再是那個失了名聲又和離的愚蠢婦人。
她的手漸漸停止了顫抖,眼神裡也多了堅毅和冷靜,她看著崔嬤嬤平靜無波的神情,又想起從來沒被什麼事情給難倒的世子爺,心裡又多了幾分堅定。
她轉過頭,有力的喚道:「來人,幫我梳頭,我們去見王妃。」
崔嬤嬤看著她從慌亂到冷靜的過程,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然後點點頭,讓身邊的丫鬟婆子都各就各位,打水梳頭換衣裳的,還有準備轎子的,一個個都忙起來。
宛玲瓏坐在梳妝鏡前,看著銅鏡裡的那個女子,面容不是枯黃乾癟,眼神也非瀕死之前的絕望,她抿抿唇,接過大紅顏色的口脂往唇上重重一點,然後輕輕的抹著。
「嬤嬤,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我能夠做些什麼。」
崔嬤嬤恭敬的低下頭,福了個禮,畢恭畢敬的答道:「是。」
她不能只是哭泣慌亂,這一次,她要做個能夠配得上世子妃這個稱號的女子。
在素心院裡接到消息的同時,王妃吳氏也接到了消息,而且她知道得更多,不管是肖子平的那封密折,還是宛家這次牽扯進去的兵餉案都是。
比起還需要人解釋的宛玲瓏,在王妃之位多年的她,早明白這些有關朝廷的牽扯,也更明白這件事情背後有多大的風險。
「可惜了……」吳氏皺著眉,思來想去也沒有想出什麼解套的方法。
春草跟在吳氏身邊多年,就算是個丫鬟,也比旁人多了更多的見識,也明白主子嘴裡說的可惜到底是什麼意思。
「說不定世子還有法子呢。」她也只能這樣勸著。
「法子?!」吳氏冷笑道:「的確是有法子,只不過就是看要選擇一個人,還是選擇以後咱們一家子人而已。」
這樣的招數,要說華青兒沒在裡頭出主意,她是怎麼也不相信的,只是,對方既然已經想出了這法子,她們也只能想辦法去解套。
只是,這套要是輕鬆能解,又怎會好些年了卻無人敢提?不,應該說不是無人敢提,是提的那些個出頭鳥,墳頭上的草說不定都長得比人還要高了。
兵餉後頭牽扯的是各家大族甚至是各地藩王的利益,說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也不為過,誰想要在後頭斷了人家的財路,那除了死路外,哪還有別的路可走?
就算是府裡還有安王這個王位在,但是一旦捅了這個窟窿,以後在朝廷上,那說是舉步維艱也半點都不過分了。
春草也知道這個可能性不大,只是也可惜了在王妃眼裡已經注定要被犧牲的兒媳婦了。
世子爺若是想要保住世子妃,肯定就得要把其他大族給得罪了,若是想要如往常一樣,大事化小,就必須要犧牲世子妃一家子,到時候就算世子妃給保下了,但是看著枕邊人明明能夠救下自己的家人卻不出手,世子妃的心裡會怎麼想?這樣的夫妻又怎麼能夠過得下去?
兩個人都知道這件事情的結局了,只是該怎麼跟宛玲瓏說,倒還是一個問題。
肖承安畢竟是吳氏的兒子,她的心自然是向著他的,與其到時候讓兒子艱難選擇,她還不如主動當壞人。
她煩躁的閉起眼,再次睜開時,眼底取而代之的是做了決定的堅定,她淡淡吩咐道:「來人,取紙墨來。」
萬事皆是開頭難,但當吳氏在紙上寫下和離書三個大字後,便再也沒有停頓,沒多久,這封和離書就完成了。
「送去給世子妃,讓她看著時間送回來。」她頓了頓,又道:「就說是王府虧欠了她,若是她有什麼要求,不過分的儘管提。」
春草明白其中的意思,若是世子妃提出要救娘家人的話,那也是只能搖頭的。
她捧著那封和離書,第一次覺得手裡的紙像是有千萬斤重。
她才剛抬步,吳氏又喚了她一聲,淡然道:「跟世子妃說,要怨就全怨我一個人吧……」
春草低下頭,想要說這哪裡能夠呢,但是嘴張了兩次,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是啊,怎麼能夠不怨呢?在娘家出事的時候,婆家人卻只送了一封和離書……
她嘴角牽起苦笑,快步離開送信去了。
春草來的時候,宛玲瓏已經換好了衣裳,且和崔嬤嬤商量好了接下來該怎麼辦,正準備踏出素心院。
她知道春草是吳氏身邊的貼心人,只得停下了腳步,捺下焦急的心情問道:「春草姊姊,不知道這是送什麼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