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鈴、鈴、鈴!
一大早,還不到八點鐘,靜謐的「雷虎保全集團」秘書室裡,一支電話突然響起。
頭上盤著古板髮髻,外加一身制式套裝的胡苓身體頓了下,從當日報紙及電子媒體上的新聞摘要裡抬頭,警覺目光從秀挺鼻樑上架著的黑框眼鏡下閃過。
她默默看著桌上那只有高層經理人才知道的電話分機,視線再瞥向液晶螢幕右下方顯示的時間——七點三十五分,修得精緻的眉毛微微抽了下,她緩緩拿起話筒。
「美女,快告訴我,老大今天有事延誤回不來,快!快這樣告訴我!」電話那頭傳來略微沙啞的磁性男人嗓音。
胡苓很冷靜地回答他:「白副總,總經理預計八點進公司,九點召開高層管理會議,請您別忘了準備好下一季的西區營運計劃書。」
「……苓苓,快和哥哥講,你家沒人性的老闆今天是幾點打電話騷擾你的?你考不考慮換個工作?來當哥哥的秘書好不好?我一定會幫你加薪的!」電話那頭的男人遲疑了一會兒後,口氣又突然興奮起來。
已經很習慣老闆的這票好兄弟兼合夥人三不五時調戲兼發瘋的胡苓,依舊保持冷靜的態度,用悅耳輕柔的嗓音說:「白副總,總經理是五點鐘打給我,和我確定他今天會準時進公司。另外,就算我去當您的秘書,您的營運計劃書還是得自己做,所以很抱歉,以及謝謝副總的賞識。」
都一起工作這麼多年了,胡苓不會猜不出白副總積極想挖她過去的原因,無非是她有強大的行政能力,不管是控管專案進度或製作各種報表,她都能在最短時間內完成,成果更是讓主管們——尤其是大老闆——滿意。
可是,明明知道她就是大老闆的秘書,還不遺餘力想挖人,有時候她都不禁覺得,自家老闆的這群前戰友兼公司合夥人很搞不清楚狀況。
所幸他們私下都挺風趣的,對她也很好說話,沒什麼架子,因此她可以毫無心理壓力的拒絕他們的「賞識」。
更何況,一大早自家老闆就在電話裡強硬指示,今天不管任何人拜託她幫忙,都不可以答應,還叫她警告他們——記得她是他的秘書!
但……誰敢做這件事啊?這是她能說的話嗎?為什麼她有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感覺?
胡苓才胡思亂想到這,電話那端又傳來一陣哀號,「不會吧!苓苓,你不能見死不救,現在只有你能幫上我了!對了,老大凌晨五點鐘騷擾你,你真的不覺得他很沒人性、很變態嗎?你還是來當我的秘書好了,我……」
白宇衡非常積極地想挑撥自家老大與秘書之間的關係,好挖老大的牆角。雖然胡苓總是一身老古板裝扮,卻是個任勞任怨又能幹聽話的超級秘書,他覬覦她很久了——有這樣的大殺器在手,他以後還怕什麼計劃書啊?
可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宛如大提琴般低沉而醇厚的嗓音:「阿衡,九點我要看到營運計劃書,不然,你就準備接手海外事業部吧。」
對於致力想擺脫工作負擔的白宇衡來說,負責西區營運已經讓他很頭大了,現在聽到無良老大突然冒出來,還威脅要他負責整個海外事業部,他不禁慘叫:「老、老大,你不是八點才進公司?」
白宇衡在電話那頭差點飆淚,糟了,調戲老大的超級秘書被當場逮到,這下子,老大肯定不會放過他!他可以馬上申請出差嗎?比如去馬達加斯加考察之類的。
「你不知道我有提早進公司的習慣嗎?」電話那頭的詢問帶上一絲絲玩味,讓白宇衡背後一陣發麻。
霍君陽在出國參加國際保全大展前,早指派了一連串工作下去,但他也料到一定會有人趕在他回來之前,才要臨時抱佛腳,尤其是某幾位素行不良的頑劣分子,因此他一回來就先繞到秘書室來,果然逮到現行犯一名。
想到這,他剛毅英俊的臉龐稍稍遠離話筒,對著他的超級秘書問:「我會很沒人性、很變態嗎?」
胡苓面帶微笑搖頭,用亮晶晶的目光表達——她堅決擁護自家老闆的一切行為!老闆說得都是對的!老闆做得都是對的!
霍君陽很滿意地頷首,再次低頭對電話那頭說:「既然你這麼有精神,那九點開會時,除了西區下一季的計劃書之外,請白副總一併報告西區前三年的營運狀況吧!」
……你其實是在警告我,別再騷擾你的秘書吧?老大對小秘書的佔有慾,果然不是普通的變態啊……
聽著電話被掛斷的「嘟嘟」聲響,白宇衡呈現「此人已死,有事燒紙」的狀態,隨即他十萬火急地撥打電話召喚他的秘書:「茱蒂,快來,我需要你,老闆九點開會要西區前三年的營運狀況報告啊……」
而在秘書室裡,掛掉電話後的霍君陽心情很不錯,對於能讓痛恨文書作業,外加敢對「他的人」動歪腦筋的白宇衡沉進報表地獄中,他感到相當滿意,果然鐵的紀律是非常必要的。
坐在辦公椅上的胡苓很快垂下眸,不去看自家老闆眼底那絲不是長期相處,很難分辨得出的淺淺笑意,不然她怕自己會忍不住笑出來。
外人都以為他是個不苟言笑、精悍寡言的男人,但每次老闆的惡趣味發作、有人因此倒霉時,眼中總會浮現這種笑意。
她私下為這種笑意取名為「魔王之笑」,看他玩弄別人時很有趣,但她也深切警惕自己,千萬不要成為這抹笑意的受害者。
說到她家老闆霍君陽,是個神秘的傳奇人物。
他在五年前創立「雷虎保全」時才二十八歲,卻已在法國的菁英傭兵團裡服役十年,退役後因為看好台灣的保全業,加上自己又有興趣,找來幾位志同道合且各有所長的前戰友一起合作,成立這間保全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