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一大早,毒辣刺目的日頭曬得人有些頭昏眼花。
水鈴鈺今日比往常提前半個時辰出門,因為今兒晌午,她邀請了東風城裡的幾位夫人、小姐,要來欣賞一批剛打造好的新首飾。
一路上,她心情極好的盤算著今日那批新首飾能為她賺進多少銀兩,繞過兩條街,她來到位於城南白雪大街上的首飾坊,見大門半掩著,她微微一愣,因為往常這時候,她雇的兩名夥計應當早已開店迎客了。
她甫推門進去,夥計李星便快步迎上前,他身量矮胖,約莫二十出頭年紀,平日裡總是笑臉迎人,此刻卻完全沒了笑容,一臉驚慌。
「鈺姑娘,您可來了,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
「我今早過來,發現咱們店裡的首飾短少了好幾件。」
水鈴鈺明艷的臉色一沉。「可是遭了賊?」問著這話時,她看向店裡,發現似乎並沒有遭竊後的凌亂。
店裡的首飾仍整整齊齊的擺在展示的架子上,若非李星說首飾短少,一時還真看不出來,而一些比較昂貴的首飾,她會另外鎖起來,只有遇到貴客時,才會取出來給客人看。
「這我也不知,可若說是遭賊,怎麼沒把咱們店裡的首飾全給偷走?」李星語帶疑惑。
她也覺得此事有異,連忙將店裡的首飾全都仔細清點一遍,結果發現除了李星所說的那幾件,另外鎖在櫃子裡昨日才送過來的四副頭面首飾,還有一支步搖和兩副珠鏈也全都不見了。
新到貨的那批首飾,是她畫了圖樣,特地讓大妹為東風縣城裡那些富貴人家的夫人小姐們所打造,件件都是精品,價值不菲,最重要的是如今首飾丟了,那些夫人小姐們過來時可沒貨給人看了。
李星有些遲疑的又道:「鈺姑娘,玫兒到現下還沒過來哩。」玫兒是首飾坊的另一名夥計。
「玫兒還沒過來?」水鈴鈺一愣,方才急著清點首飾,倒一直忽略了這件事,下一瞬思及什麼,她那雙清媚的美目裡閃過一絲怒色,沉聲吩咐,「李星,你去她家瞧瞧。」
見她似是在懷疑玫兒,他急忙為玫兒說話,「鈺姑娘,玫兒在咱們首飾坊也做了兩年多,一向安分,我瞧她不會做這種事的。」
「這事是不是她做的,等找到她再說。」
李星頓了下,猶豫的道:「可……今早我發現首飾短少後,急得團團轉,鋪子裡裡外外都還沒打掃呢,要不等我打掃完,把店開了,再去找玫兒。」
聽他這麼說,水鈴鈺擺擺手。「罷了,你看著鋪子吧,我過去找她。」她是個急性子,如今懷疑那些首飾是被玫兒給捲走的,哪裡還等得了,索性親自去找人。
她在十五歲那年離開村子,來到東風縣城,在姨母和姨父的布莊裡做了一年的活兒,一年後,她向姨母借了一筆銀子,盤下一家鋪子,開了這家雲水首飾坊。
鋪子裡販賣的首飾全都是她自個兒畫的圖樣,玫兒和李星自她開了這家鋪子以來便一直跟著她,玫兒做事一向伶俐又勤快,她對她很信任,連擺放貴重首飾的鑰匙都交給她保管,沒想到會出這種事,讓她心裡又急又氣。
玫兒住的地方就在離首飾坊不遠的一條巷弄裡,是她一個姑婆的舊房子,因為姑婆一家搬去新房子住了,遂把老房子借給她住,同時讓她替他們照看著房子。
水鈴鈺來到一處舊宅子前,伸手拍了拍門板,等了半晌都沒人來應門,她又再拍了幾下,依舊無人應聲,她不耐煩的伸手一推,不想那扇陳舊的木門竟被她給推開了,她懷著怒氣,快步走進屋裡,高聲喊道:「玫兒、玫兒,你出來,我有話問你!玫兒、玫兒……」
她站在小院子裡,朝裡頭喊了好幾聲,遲遲不見人來,遂走進廳裡,再喊了數聲,也不見有人,她不甘心,裡裡外外全找了一遍,始終沒見著人。
至此,水鈴鈺不得不相信,那些首飾八成是被玫兒給捲走了,找不到人,她只能不忿的離去。
一路上想起她這麼信任玫兒,而玫兒竟做出這種事來,她又失望又生氣,她這人一生氣就想吃東西,於是在回首飾坊的路上買了油條、大餅和鹹粥。
她平時胃口不大,可生氣時一次就能吃上四、五碗飯。
她氣呼呼的往回走,忽然被某個人給撞上,還來不及出聲,就見那人虛弱的倒了下來,她急忙蹲下來關心的問道:「公子,你怎麼了?沒事吧?」
男子撐開眼皮,鼻翼間嗅到一股香味,動了動鼻子,直勾勾的瞅著她拿在手裡的那包吃食。
聽他腹中傳來咕嚕嚕的異響,再瞧見他那飢餓的神情,她心忖他約莫是餓狠了,遂將手裡的吃食塞到他手中。「喏,這些給你吃吧。」
她見他穿著一襲陳舊的灰色長袍,面容雖生得清俊,卻一臉憔悴,估摸著他八成是卻沒銀子買吃食,才會餓成這般。
「不,我不能拿姑娘的東西。」他急忙推拒,努力站起身來,看向她,這才發現她面容生得極艷,一雙桃花眼又亮又媚,膚白若雪,面如塗脂,唇不點而朱,身段婀娜玲瓏,待將她打量一番後,他才驚覺自己有多失態,連忙別開視線。
「說給你就給你,你只管拿著就是。」水鈴鈺將那包吃食再塞給他。
「那……就權當是我向姑娘買的吧。」見推辭不了,且他也確實餓昏了,這次出來便是為了找吃食,遂沒再拒絕,他伸手往衣襟裡掏了掏,又往衣袖裡摸了摸,結果發現身無分文,頓時一臉羞赧的解釋,「古某出來忘了帶銀子,改日定還給姑娘。」
「算是我送你了,用不著還。」她大方的表示。
「不,這銀子古某一定要還,敢問姑娘住在何處,明日我送去給姑娘。」
見他這般堅持,水鈴鈺便道:「南城坊市的雲水首飾坊。」話畢,便沒再理會他,逕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