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要我走,我就走!到時候你一身傷死在這個暗巷,還是被野狗追,我都不理你了!
哈哈……連你也不要我了……我果然是個廢物!是個廢物!
雖然你撕了賣身契,但你當時可是幫我們那些佃戶墊了三百五十七兩,我還沒還清呢,所以我當然要繼續跟著你。
那日兩人的對話言猶在耳,他知道自己就是從那一刻起,認定了這個小木炭一輩子是他的人,因為在絕境之中她沒有背棄他,在暗巷中牽起他的手,將他拉出黑暗之後,他就決定再也不放開她了。
現在,怡紅院的老鴇及姑娘們都熱情的在門口招呼他了,他卻一點興趣也沒有,茫茫然地步離了怡紅院。
在那段最難過的日子裡,京城的許多暗巷,他都曾經醉倒在裡頭,每每都是穆探花推著板車將他帶回家,從不嫌辛苦,而她為了要阻止他喝酒,甚至被他摔碎的酒瓶割破了臉,差點就毀了容。
你鬧夠了嗎你想死,怎麼還要拖累一家子人?只會對關心幫助你的人發脾氣,你怎麼不去對那些設計陷害你的人發脾氣?
她不顧自己流血,聲淚俱下的用這番控訴打醒了他,如今回想起來,他仍覺得餘悸猶存。如果不是她這麼積極的幫他,始終不放棄他,他或許就這麼渾渾噩噩過一輩子,娘親的清白無法恢復,父親說不定也被害死了。
顧行朗就這麼如一抹幽魂般在京城中打轉,每一個角落彷彿都有他與她相處的影子。他帶她一起去騙趙錢孫李的錢,他與她成功地把新布樣賣出去;他靠棉布打倒了顧行朝,還與穆探花刻意裝得親熱狠狠地奚落了顧行朝一頓;她知道他的心結,千方百計的想化解他對父親的怨恨,不惜拿自己悲慘的身世出來相勸……
他越走,越覺得心揪疼著,眼中似乎有什麼熱氣蒸騰了起來。
他明明很愛她,明明就不能沒有她,怎麼會現在才想通呢?她明示暗示了那麼多回,他為什麼只想享受她的愛慕,卻從來不去反思自己是否對她有一樣的感情,笨到連一個承諾都沒有給過她?
難怪她要離開他了,他從來不尊重她的想法,輕忽她的感情,甚至霸道的想佔有她的一生,卻沒想過娶她。
這樣自私的男人,連他都不想要。
顧行朗走著走著,突然開始狂奔,他知道穆探花想要什麼了,他深信她的幸福,只有自己能夠給她。
這一跑,又是半個時辰,他終於來到穆家門前,可是這一次他沒有魯莽地推門進去,反而站在大門外,扯開嗓子吼道:「小木炭!我知道你在裡面,你仔細聽了!」他深吸了口氣,用盡全身的力氣,以生平最大的音量,對著屋裡的人叫道:「小木炭!我愛你!我真的愛你!你不要嫁給別人!」
那震天價響的聲音猶在,但眼前那扇門硬是不開,顧行朗有些慌了,再次叫道:「小木炭,我愛你,你嫁給我吧!」
這次終於有動靜了,卻不是穆家的大門,而是他這一嗓門,把四周鄰居都給叫了出來,每個人看著他的表情都相當奇怪,或是佩服,或是賭氣,或是遺憾,或是同情。
不過這些鄰居卻沒有一個人幫他,反而那些婆婆媽媽們一股腦兒的堵在他與穆家大門之前,似乎不願讓他進門。
「顧大少爺,你行行好,不要再來打擾探花了。」劉嬸有些慍怒,但仍盡量維持著好語氣,畢竟顧行朗還是她的老闆。
「探花今年也快十八了,再不嫁就嫁不出去了,你可別擾了探花的好事。」鳳姊倒是沒那麼顧忌,她現在跟著穆探花學做布樣,當然站在穆探花那邊。
「顧大少爺,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喊,未來探花嫁出去,怎麼在夫家做人啊?」
喬大媽也是搖了搖頭,一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樣子。
「各位,你們讓我和探花說一句話就好……」顧行朗急了,但他越想進去,眾人就擋得越緊,越不想讓他過去。
「顧大少爺,你回去吧,你要真的為探花好,就別來擾亂她的平靜。這樣嫁出去,她也不好受啊……」劉嬸很是感歎地道。
顧行朗握緊了拳頭,他多麼想就這樣衝進去,但總不能與這些百姓們因此起衝突,更不用說他還是理虧的那一方。
末了,他只是默默地看著屋內隱約閃爍著的那一抹燈光,握緊了拳頭大喊道:「小木炭,我不會放棄的,我會再來的!」
臘月初五,吉日宜嫁娶,穆探花終於在這天出閣了。
由於穆家沒有高堂,顧家二老就暫代高堂,又因為那金城武是外地人,所以這花轎居然是由顧家駛出,打算就借顧府的地盤成親。
意外的是,成親日前一直鬧的顧行朗,居然在這天也消停了下來,不知是想開了還是放棄了,或許是怕觸景傷情,他整個人就這麼消失在眾人眼前。
而一直對此憂心忡忡的顧家二老,照理說應該緊張得不得了才是,想不到顧行朗的消失,反而令他們鬆了口氣,更是大張旗鼓的辦起親事來。
鞭炮劈里啪啦的在穆家大門前響起,羞答答的新娘子在媒人的護送下,鑽進了花轎,接著在說完一堆吉祥話後,大夥兒便歡欣喜氣地準備回顧家拜堂。
由穆家到顧家坐轎不過半個時辰的的路程,走的都是城中大路,只有在剛出小貧區的時候,會先經過顧家的農地,這些農地因為佃農都轉作布工,荒廢了許久,附近略顯荒涼,在顧行朗接下家主後才準備重新招佃。
在轎子才剛進這一大片土地的範圍之內時,附近草叢突然出現了一群黑衣人,居然二話不說拿棍便衝過來襲擊轎隊,來迎親的人沒想到有人會劫花轎,轎夫都是些空有力氣的花架子,隊伍裡更多的是女眷老弱,眾人一下子便被嚇得東倒西歪,孤伶伶的花轎頓時成了醒目的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