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對上褚夫人打量的眼神,想到下午在廚房的「重逢」。
她和巧巧唉叫完,站起來才剛轉身就看到褚夫人站在她身後,她嚇了一跳,也怕自己狼狽的模樣全讓她看見——
「原來你來了。」
「褚媽媽好。」
「請叫我褚夫人。」
「褚夫人。」
「有事嗎?廚房是不方便讓客人參觀的。」
「沒事。」
「那就請離開。」
短短幾句話,清清楚楚表達了褚夫人對她的敵意,一如十年前沒有絲毫削減。這只能更加證明,男人真的比較健忘,至少學長很淡然,她和褚夫人的情緒卻已是驚濤駭浪般的動盪不安。
黎俐飲盡杯中的灑,她吃得不多,喝得倒挺多的,一杯接著一杯,來者不拒。
阿曼哥試著要擋酒,他知道黎俐酒量好,但主持人第一天就喝到掛總是難看。
在鄉長第X杯勸酒後,阿曼哥站起來,走到黎俐身旁,搶了黎俐的酒杯。「鄉長鄉長——這杯算我的啦,黎俐明天還要上鏡頭耶,水分攝取太多會水腫,不好看不好看的;來,我這滿滿的一杯,就先乾為敬喔!」
阿曼拿著杯子就喝,也沒多想共用酒杯是需要多少交情才能做的事,褚頌元垂下眼簾,沒人看得出他黑眸中的抑鬱。
黎俐臉上掛著笑容面具,她左邊是鄉長,右邊是某個不知名的大頭,學長坐在她對面,明明很近,卻又好像是最遠的距離。
承蒙學長看得起她,把兩尊大佛交由她招呼,她理當盡心盡力,她搶回她的酒杯又瞪了阿曼哥好幾眼,站起身,倒滿酒。「鄉長,這杯我敬您!」
阿曼歎氣,也不知黎俐在心煩什麼?
這CASE找黎俐來是最合適的,但一個心情糟糕透頂還想借酒澆愁的主持人,會是怎樣的表現?阿曼憂心忡忡。
褚頌元說不出心裡的煩躁,像是失了控般。
今晚兩人沒任何交集,黎俐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很漠視、很冷淡,像在和過度保護他的家人證明些什麼。
他看著前面那道單薄的身影,她端著酒杯,背脊挺得直直的,笑容熱絡,敬過一人又一人,完全就是打通關的豪邁。
製作人在一旁保護,有人開玩笑道:「哈,這像不像新郎、新娘敬酒啊!」
褚頌元眸光一動,隨即低著頭,自嘲一笑。笑自己看不破,她不再屬於他,他不用以保護者自居,設想怎麼做對她才好。
她是客人,一個星期後就離開的客人。
「製作人是黎小姐的男朋友嗎?」褚夫人的問話,立刻讓現場馬上安靜下來。
阿曼戲劇化的瞪大眼,用食指指著自己。「我?!」
「你們很合適,又在同一個圈子裡,彼此都習慣對方的作息。」褚夫人眼光瞟向黎俐。「你說是吧?黎小姐?」
黎俐感到頭痛。
她不會再對學長有半分覬覦,褚夫人還想防什麼?!
「褚夫人,您說的都對。」黎俐起身,越發覺得疲憊。「不好意思,我先去化妝室。」
很可悲的是,「尿循」是她現在唯一可以喘口氣的借口。
她離開庭院,獨自走回主屋。
只是搭著七分的醉意,她感到一陣一陣的眩暈。在人群裡才撐得起的骨氣,一旦離開人群後便立即萎縮。
她沿著牆慢慢走,倏地,腳下微微踉蹌。她驚呼,下一秒已被精壯的手臂攬進懷裡。那是很熟悉、很熟悉、很熟悉的溫度……
天啊。
褚頌元沉聲道:「你喝太多了。」
黎俐有些恍惚,他的懷抱讓她產生了一個錯覺——她並沒有和這個男人分手過,他們還在戀愛,他說過會傾全力保護她、愛她……
如果當年她選擇「不放」,今天會是怎樣的結果?
心是不是不會那麼痛、那麼慌?
她是不是可以用力去愛他?
她是不是可以接受他所有的愛?
都過去了,她不該再去想。
黎俐閉上眼,久忍的淚悄悄滑落……
「學長……對不起。」
第4章(1)
誰還記得是誰先說永遠的愛我
以前的一句話是我們以後的傷口
過了太久沒人記得當初那些溫柔
我和你手牽手說要一起
走到最後
(記得)詞:易家揚
「黎俐,左肩膀沉一點,笑開來,下巴抬高,縮……對,漂亮!」
開鏡前慎重祭拜後,「名模下鄉LONGSTAY」正式開工。
拍攝團隊分兩組,A組直接到制茶廠拍攝取景;B組留在主屋拍片頭照,黎俐穿著格子襯衫、牛仔褲,頭戴著採茶姑娘的斗笠,套上袖套,長鬈發紮著兩條髮辮,配上淡雅的妝容,模樣比起平面廣告清純明親許多,昨天的醉酒沒讓她有半點水腫,仍舊還是美得驚人。
工作人員在庭院搭起佈景,他們都是專業等級的,每個人各司其職,收起昨晚的嬉鬧,專注力百分百,阿曼製作人兼導演盯全場,一邊還盯著Monitor監控A組傳來的畫面,嚴謹的態度不容許一絲的玩笑。
褚家茶園的人都看傻了眼,原來電視上只有幾秒的畫面,拍攝作業竟是如此繁瑣。
褚頌元遠遠站著,看著熱鬧的現場,思緒回到昨天夜裡——
他擁抱著她不捨放開,狂亂地吸取她的氣息,那是一個不經大腦考慮衝動的舉動。
「學長,對不起。」
她嗓音沙啞的道歉,帶著淚意,每個字都撞進他的靈魂深處。
「我會對你很好,呵護你、照顧你一輩子。」
「你並不適合我。」
他回憶起當年的傷痛,那時她離開,留下的理由是「你並不適合我」。這個理由精準的阻止了他想挽留的態度。
如今分析當時的狀況,他的確只是個無趣的木頭,比起其他追求者,他很明白自己毫無浪漫可言。
是因為當年的原因,所以她才道歉的?
他想說些話,但梗在心頭的埋怨是那麼深刻、沉重,所以他一言不發,直到她推開了他獨自上樓。
要不是空氣裡還殘留著她的餘香,他會以為是自己喝醉酒了,並沒有剛剛那段失控的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