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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那是蕥兒的聲音、蕥兒的耍賴、和蕥兒的……賴床動作?難道她是他的蕥兒?

  手突然發抖,呼吸急促,是她嗎?希望像膨脹的氣球,一下子灌飽,但他更害怕失望,害怕一根針,便戳破不實的期待。

  「蕥兒……」嘶啞的聲音從喉嚨發出,他連聲音都在顫抖。

  「不要吵,再給我睡一下就好,拜託。」她的聲音出現哽咽。

  那個哽咽是假的,是蕥兒要博取同情發出來的,夫妻朝夕相處,他知道蕥兒所有的小心眼、小動作。

  再也忍不住了,他彎下腰,一把將她從抱枕裡面拉出來。

  下一個瞬間,他的表情用驚濤駭浪來形容都不為過。

  那是……蕥兒的眉毛、蕥兒的眼睛、蕥兒的鼻子、蕥兒的嘴巴,還有蕥兒賴床時的撒嬌。

  唇微撅,臉壓出淡淡的粉紅色印子,她明明醒了,眼睛就是不肯張開,睫毛扇呀扇的,扇動著他的心。

  可是,依照月老的說法,蕥兒不是應該換了身世、換了名字、換了記憶也……

  換了一張新臉孔?

  那她到底是不是蕥兒?希望、失望在心底交替,他連猜測都不敢,只能一遍遍細審那張熟悉的臉孔。

  娟娟曾說:記憶是種奇妙的東西,為了留住感情,它不會輕易消失,卻也會為了弭平人們心中的傷痛而逐漸模糊。

  娟娟的話讓他害怕,害怕自己對蕥兒的記憶,將伴隨光陰的流逝而消失。

  於是他貪婪地看著眼前的小女人,看她的眉眼、她的五官,看著她淡淡的耍賴表情,一抹輕笑不自覺地浮上嘴角。

  終於佩佩心不甘、情不願地張開眼睛,撅撅嘴、揉揉眼,她甩甩頭,想甩掉意識裡的最後一分模糊。

  老天,叫她起床的不是大哥二哥!

  她的眼睛倏地睜得老大,努力讓視線對焦、組合,組合起對方的五官,大腦飛快運作,最後「吳衛」兩個字浮上腦海。

  「吳衛……」喃喃地,她輕喚他的名字。

  第4章(2)

  她認識他!她記得他!她果然是他的蕥兒!

  沒錯,她就是蕥兒,她撅嘴、揉眼、甩頭的小模樣,她喊他時軟軟的聲調,那是他的確兒才做得出來的嬌憨。

  他尋尋覓覓的妻子終於回來了,說不出來的感動在心頭翻騰,像是有人一口氣將幸福塞進他胸口,飽飽的、漲漲的、滿滿的,像練功後的真氣充盈,他想抱著她躍上樹梢頭,像過去蕥兒最喜歡的那樣。

  雙臂施力,他將她一把抱進懷裡,他滿心感激上天的恩賜,生命至此圓滿。

  突然被吳衛抱在懷裡,佩佩說不清楚那是什麼感覺,他們對彼此而言是陌生人,可她卻半點不覺得陌生。

  難道是因為她看過那支廣告無數次、她常在網路上搜尋有關他的新聞,所以對他沒有陌生感?就算這樣,他們終究是沒見過面的陌生人啊!

  「那個……吳先生,你可以先放開我嗎?」吶吶地,她臉上帶著害羞。

  她居然叫他吳先生?!

  陌生的口吻、代表陌生的三個字,像盆冷水兜頭潑上,吳衛鬆開手臂,將她微微推離,他細看她,仔仔細細地,想搜尋出她不是蕥兒的痕跡。

  他的動作並不大,卻讓佩佩心頭狠狠一抽,陡然出現的距離竟讓她心痛。莫名地,她發覺自己不喜歡離開他的懷抱、不喜歡這種空落落的感覺。

  「你不記得我,對不對?」

  他的口氣帶著濃濃的憂鬱,像他的眼睛、他的表情,這號表情收攏了無數的女人心,裡頭也包括一顆鄭瑀佩的。

  他的憂鬱促使她急急解釋起來。「不,我知道你,我喜歡你拍的廣告,我還約同事要一起去看你主演的電影,凌導演說過,那是她近年來導過最滿意的作品,聽說你沒有吊鋼絲,是真的身懷絕技,新聞說,你的功夫不是演戲、是實打實的,瞧,我知道這麼多你的事,我當然記得你!」

  她說得又急又快,努力證明了自己的崇拜,但是她說的,不是他要的。

  她這裡的意思是「我知道你」,不是「我記得你」。

  心,微沉。

  他明白了,她喊吳衛,不是因為記得他們的關係,而是因為她和多數觀眾一樣,透過媒體知道他的存在。

  臉冷、心也微冷,即便直覺告訴他,眼前的女子是他的蕥兒,他依然不敢確定,只因他錯認過太多女人,挫折過無數回,一次次的打擊讓他失去信心。

  所以就算眼前的女子這樣靠近自己,他也不敢深入追問,就怕一旦揭穿謎底,再度傷心。

  「你為什麼在這裡?」吳衛問。

  佩佩才要回答,但論論醒了,他胖胖的小手揉著眼睛,轉頭看向父親和佩佩。

  佩佩和論論四目相對,突然間,佩佩的母性被喚醒,眼睛陡然發亮,她二話不說地衝向論論,沒問人家父親的意見,也沒尊重小人兒的意願,一把將論論給抱起來……猛親。

  好吧,佩佩承認,如果有人在馬路上對自己的孩子做出相同的行為,她唯一的反應是報警,她知道自己很激動,那種激動程度和吳衛抱住自己時一樣。

  可是她沒辦法啊,在網路上看一次哭一次的小娃娃就在眼前,她怎麼能控制得住衝動?

  「論論,你好聰明、好可愛,我好喜歡你哦!」

  佩佩的熱情讓剛睡醒的論論怔住。

  爹爹曾經見過許多個「佩佩阿姨」,卻沒有任何一個像她這樣熱情,她們只會害羞地看著爹爹,臉上浮著可疑紅暈。

  但這個阿姨很不一樣,她有論論的眼睛、論論的酒窩,論論的嘴巴,身上還有論論最喜歡的香香味道,而且她喜歡論論勝過喜歡爹爹,所以……

  論論用他單純的小腦袋推想,推出一個理直氣壯的結論,於是他揚聲大喊:「娘。」

  涼?佩佩低頭看懷裡的論論,滿眼淨是關心。

  「會涼嗎?有沒有感冒啊?我看看。」她用掌心貼上論論的額頭,嗯,沒有發燒,大概是剛從外頭回來吧。「你等等,我去開暖氣,外面很冷對不對?你們是不是剛下飛機?你衣服穿得太少了,等等阿姨去給你弄一杯溫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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