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看得這麼明目張膽,也只有這位一個被主子寵出來的奴才,主不像主,僕不像僕,上下不分,倒真有一家人「同流合污」的味道。
「好樣的,各位,夫人平日太慣著你們,你們就不知道規矩了,我想想看該回報什麼。」她陰惻惻的冷笑,令人看得頭皮發麻。
「夫人不要呀,我們知錯了。」
「夫人手下留情,我們保證不再犯。」
「夫人好心腸,對瞎眼、瘸腿的高抬貴手。」
求饒聲此起彼落、不絕於耳,好似真怕夫人責罵一般,實際上他們知道夫人的心腸有多軟,口頭上的訓誡不痛不癢,頂多罵上兩句通通血脈,還真沒人真心悔悟,現在只是做做樣子。
可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這次他們真的惹毛一向好說話的季曉歌了,姑娘家臉皮薄,誰願意自個兒的房裡事被人瞧個正著,而且是一群人「圍觀」。
「香芹、素心,夫人我打算嫁人了,連夜給夫人縫出一件嫁衣、十二件新衣新裙、五十雙桃李紅繡花鞋、一百件雙喜福被。」
「什……什麼?!」會死人的,她們分別只有一雙手,不是三頭六臂。
「王大娘,採買嫁妝的事由你負責,金銀器物各二十套,喜幛、喜帕、喜床、一對大紅燭,還有……」
她開出一長串單子,王大娘快哭了,光是背都背不齊怎麼買,而且銀子給不足一半。
「至於其他人嘛,基於你們身體不便,夫人我特別寬待你們,後院十畝地給我翻土播種,三天後我要看到豆子種下,青蔥栽滿苗圃,萊夷、蕪菁、葫蘆瓜依序種下……」
一堆奴才瞪大眼,口吐白沫。
「若是沒做到,我不介意代替你們夫人另想些法子報答,老張怕蛇是吧?就讓你去捕上一百條蛇;老陳吃了豆腐身子會發癢,那就連吃一個月;王大娘的兒子好像在關外,聽說犯了事……」話不用多,點到為止。
殺人不必見血,笑談間敵人死一地,蕭玉那話才說完,被點到的人臉色都一白,全身發寒,顫抖個不行。
他……他到底是誰,為什麼知道他們不為人知的秘密,簡直比鬼還可怕!
第10章(1)
平和鎮。
花轎抬呀抬過街,鞭炮聲響徹雲霄,鑼鼓開道聲報喜。
有錢沒錢娶個老婆好過年,年關將至,扶老攜幼的百姓夾道看熱鬧,看是誰家兒郎娶媳婦,鑼鼓聲聲壓過笑鬧聲,招搖過市。
說不羨慕是假的,男方給了豐厚的聘禮女方也帶來龐大的嫁妝,有各種器皿和家什,綾羅布匹,一匹匹花色鮮艷的煙紗錦綢,還有琉璃屏風、白玉香幾、青瓷香爐,圓屏檀木榻……
一樣樣、一件件都做工精巧,簡直把家當全搬來了,讓人看得眼花撩亂,目瞪口呆,暗暗扳起手指細數這得花多少錢呀!
如此大的場面只為了一件事,那就是讓人不敢小覷新娘子,用心良苦的新郎可把寵妻如命四字做得切實,讓鄉親們看仔細,娶此一妻,此生已足矣!
「呃!不是聽說新娘子是醜八怪,一個丑到嚇死人的瘦子,怎麼看起來不像?」李家的三姑和身邊的人嚼耳朵,本來她是來看笑話的。
「是呀!你看她身材多圓潤,屁股又大,肯定是好生養的小媳婦。」周家六婆不住打量新娘子的腰腹,品頭論足。
「我就說嘛!蕭家那小子長得多俊呀!哪有可能娶個丑妻,美人配佳婿,相得益彰,誰說這不是天作之合。」新娘肯定艷冠群芳,閉月羞花。
「沒錯沒錯,光看那嫁妝呀!閃得我兩眼快瞎了,準是京裡大戶人家的千金,嫁個女兒才這般大手筆。」她這輩子第一次看到金子做的痰盂。
「嘖嘖!你們瞧見新娘子手腕上套的那個玉鐲子了沒?是羊脂白玉的,真叫老婆子開了眼界……」
是羊脂白玉沒錯,但也沒多名貴,富貴人家買來送人的,不值什麼錢,是各位少見多怪才覺得稀奇。
憋笑笑得臉發酸的蕭夫人聽著底下賓客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悄悄話」,她是想笑卻不能笑,忍得好辛苦,只能繼續嘴角微揚的僵笑。
其實她的媳婦就是大家口中的醜女,原本身形苗條得像柳條,纖腰細臂,巴掌大小臉,兩條腿合起來還沒她一條大腿粗。
可是她看了就是中意到不行,一見曉歌就投緣,憐愛萬分的當女兒疼寵,就怕她被別人的閒話傷了心。
因為她這個婆婆年輕時也是受人嘲笑的醜女,身上的肉割一割還搾不出半碗油呢!上山採茶非得體態輕盈不可,否則穿不過樹叢縫隙還怎麼採茶。
她丈夫蕭敬天也是個怪人,一眼看見她就愛上,不管別人如何笑話他眼光差,還是差人說媒,風風光光將她迎進門。
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門,雖然眼下這個兒子是撿來的,可是父子倆的個性很相像,連娶個老婆都是別人口中的醜女。
不過媳婦的圓肚子不是裝的,而是已有五個月的身孕,一入門便是雙喜呀!叫她怎能不開心,高興得連作夢都會笑醒。
只是在眼前的場面她不能笑得太明顯,免得外人看出他蕭家另一樁喜事,媳婦有喜是好事,可偏偏不可四處宣揚,真是憋死她了。
「忍一忍,老婆子,拜完堂就沒有我們二老的事,讓年輕人去應付賓客。」同樣臉很僵的蕭老爺子捏捏妻子的手,要她多忍耐。
「我知道要忍,可是哪兒不能走快些嗎?我笑得臉好酸。」還好蕭家人只娶一位妻子,而她也只有一個兒子,不然多來幾次她一把老骨頭消受不了。
「不能快,一定要慢,你忘了咱們快抱孫子嗎?總算對得起蕭家的列祖列宗。」他要當爺爺了,再過幾個月就能手抱白胖孫子了。
當初他們撿到昏迷不醒的兒子時,一度考慮要不要留下他,畢竟是來路不明的陌生人,衣著服飾不像大唐子民,他們怕是麻煩而猶豫老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