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簡直是一條康莊大道。
「那麼,就交給我吧。」他的表情冷淡,可那嗓音是有溫度的。
「需要工具嗎?我帶了鐮刀和箭袋,早知道就把鋤頭也帶上才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工具到用時也才知道缺很大。
「不需要。你一邊去等著。」
「你究竟是何來歷?」
「你都膽敢雇我當長工了,這會兒才問會不會太遲?」
「你……」她噎住了。
眼前一片快速劃曳而過的影像,就連他的衣角也沒看到,戰止已經跳進陷阱裡。
鄔深深探頭看著,就見他蘊起身上的力道,一巴掌拓平一面山壁,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左右開弓,簡直跟削豆腐似的收拾妥了陷阱,然後他縱身一躍,腳尖點在山壁上,輕輕鬆鬆的從起碼三公尺深的地底跳了上來。
一樣把細枝條搭起來蓋上草、覆上土,完成了改良過的窖鹿陷阱。
接下來的陷阱戰止都如法炮製一番,日頭已經爬上最高處,艷陽高照了。
「去看看孩子們的榛子收穫怎樣,然後去抓魚吧。」
所謂棒打麂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裡,北大荒有大片的沼澤、河流、泡子(小湖泊、池塘的意思)眾多,鄔深深剛穿越過來那時,也不相信魚再多能多到用瓢子去舀,後來事實證明,冬天河面大凍時,用鑿子在冰上鑿上幾個大洞,就會看見水中許多魚自動游到洞口邊,這時只要用大笊籬伸進水裡撈,就能撈到許多魚。
鄔深深那時才想到魚在水裡也是需要呼吸氧氣的,冬天封凍,冰層阻斷了空氣中的氧氣,魚兒缺氧,這時開個大洞,魚兒們自然爭相跑到洞邊來呼吸新鮮空氣了。
來到溪河邊,幾人分成三股,撿柴火、抓魚、殺魚的,不過,這是什麼神奇的抓魚法?
就看見戰止跳進水裡,雙手往溪裡一摸索,接著無論撿柴火、取出火折子生火堆的人都瞠大了眼珠。
簡直是眨眼間,一條條肥碩的魚活蹦亂跳的被扔上岸,不過片刻工夫,草地上堆了一大群撲騰四跳的魚兒。
鯽魚、嘎牙子……一大堆叫不上名字的魚,去鰓、去鱗,架上火堆翻烤,沒多久便魚肉酥香四溢,所有的人顧不得魚還燙口,一個個毫無形象的咀嚼吞嚥,美美的吃了一頓粗飽。
金烏滑過群山背脊,一行人收穫滿滿的下山。
「阿姊,壯哥兒累……」壯哥兒拖拉的走著,拉住鄔深深的褲腳,沒什麼力氣地說道。
鄔深深蹲下來一看,經過一天奔跑,衣服脫得只剩下窄袖長衫,她眼見刮起風,才又給他穿上襖子,經過他不停的折騰,繫帶已經鬆了的壯哥兒看起來無精打采的。
「阿姊背你,好嗎?」
「嗯。」
可鄔深深把他掉到額前的細發往後撥,卻發現他有些不尋常的呼吸和發紅的臉頰。
用手觸摸他額頭,鄔深深頓時臉色大變。
「快點上來,你發燒了!」
「發燒?難怪壯哥兒覺得全身好像棉花軟軟的,走起路來也飄飄的。」他癟著小嘴,神情還有些呆愣。
「來,阿姊帶你去鎮上看大夫。」她卸下竹簍,抓起壯哥兒的小胳膊要背他。
「我來!」只見強壯的胳膊一探,將快要軟倒的壯哥兒打橫抱起後挪到自己背上,「抱緊戰哥哥的脖子知道嗎?」
壯哥兒整個人貼著戰止,已經不會說話了,但小胳膊仍舊聽話的摟緊他的脖子,小腦袋無力的垂著。
「我先送他去梁尚書家看診,小冽你也要幫我照顧好!」
「屯裡沒有大夫,壯哥兒得去鎮上!」鄔深深急急解釋,豆大的汗珠不合時宜的弄濕了鬢邊的發,怕外來的戰止不曉得屯子裡的狀況。
「梁驀是醫學世家出身,雖然為官,一身救人本事不比太醫差。」看著她這般心焦,戰止不由得解釋了下。
「壯哥兒不要怕,阿姊隨後就到!」事出緊急,刻不容緩,她握著壯哥兒的小手,心裡卻告訴、說服自己這男子是可以倚靠、可以信任的,她把弟弟交給他是可以的。
背著不省人事的壯哥兒,戰止腳下蓄力,便如一把脫弓的箭,瞬間消失在眾人眼前。
當鄔深深帶著妹妹和戰冽氣喘吁吁地趕回家,正好撞見戰止和一個長了張叫人難猜年歲的臉的男人出來,他笑容和煦,如清風朗月,既有世家子弟的從容,又有豪門貴胄的氣度,讓人一見難忘。
鄔深深連氣都沒有喘一口,嘶啞著聲音直問到梁驀臉上,「壯哥兒不要緊吧?」
就連鄔淺淺和戰冽也放下東西,全挨著梁驀瞧,個個皆是疲憊又擔憂的表情。
「那小哥兒底子虛,又受了風寒,在下已經以銀針祛了邪寒,往後靜養幾日便無大礙。」這女子一條烏辮因為趕路的顛簸,繃不住細碎的髮絲,一雙發紅的眼眶看得出來心急如焚。
看起來是姊弟吧,這感情要能多好才會擔心成這樣?
放下七上八下懸吊的心,鄔深深的理智回籠,這時才發現自己對一個陌生的男子幾乎近乎無理的詰問,連忙致歉,「小女子見過大人,請原諒小女子唐突無狀的失禮。」
「無妨,小姑娘不過真情流露,在下很能理解。」
「多謝大人。」
「我已經不是官身,姑娘往後叫我梁騫便好。」
戰止把目光從鄔深深臉上往回收,眼中旋過一絲不明的光彩,在腦袋還沒清楚的當頭用身體擋住梁驀的視線。
「先進屋去看壯哥兒吧。」
「我知道了,多謝大夫。戰止,你幫我送送大夫!」鄔深深說完便一頭鑽進了屋子,拋下兩個大男人。
梁驀眼光古怪的覷著戰止,皮笑肉不笑的道:「世子爺什麼時候這麼好使喚了?」
「要你管!」
「喔,原來是不能問啊,」梁驀摸摸鼻子,「不問就不問,沒有診金……昨天的鹿肉不錯吃,還有嗎?」
這戶人家一屋子婦孺,家境看起來也不怎麼地,沒診金就沒診金,他不要求,只是戰止這人從來面冷心硬,認識他至今也不少於十五個年頭,可沒見他對誰心軟過,這會兒心急火燎的讓他來救人,他和這家人的關係耐人尋味啊耐人尋味,加上對那小丫頭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