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下身想扶起鄭保松時,忽然瞥見他背上沒有血跡,再看見落於地上的那柄劍也沒沾染血跡,她不禁驚訝的伸手探向他脈搏,發覺他只是昏厥過去,仍有氣息。
她詫異回頭。「你沒殺他?!」
夜離冷冷別過頭。他知道,自己若當真殺人,必會令她難受,他不願如此,卻也不能放過這男人,方才是讓劍柄擊中他,而非劍尖,自然不可能殺死他。但她為別的男人的事而斥責他,令他非常不快。
歉疚、氣惱、不安的心此刻稍安了些,但想起適才誤解他的事,她一神色有些窘迫,「我方才以為你殺了他……」
他不發一語,走過去持起鄭保松。
「你要帶他上哪?」她急問。
他仍保持緘默,一聲不吭,提著鄭保松走回馬車。
莫雨澄緊跟上他。他還戴著顧隱的人皮面具,她無法看清他的表情,但從他渾身散發出來的冷冽寒意,她明白他在生氣。
將鄭保松丟進馬車裡,夜離駕車離開。
她急忙躍上馬車,在他身邊坐下,躊躇了須與,出聲道歉。
「抱歉,我方才誤會你了。」
但他的嘴仍是緊閉著,一個字都不說。
見他對她視若無睹,她很著急,卻不知該如何打破此刻的僵凝氛圍。
兩人一路沉默,直到入夜抵達下個縣城時,昏厥的鄭保松悠悠轉醒,但還來不及開口,夜離就再點了他穴道,令他重新陷入昏迷中。
夜離持著鄭保松下馬車,走進客棧後要了兩間廂房,將鄭保松丟進其中一間後,逕自走進隔壁的那間廂房。
莫雨澄跟著進去,見夜離直接躺在榻上,沒像先前那樣總叫她替他暖床。
她走過去才張口想說什麼,他就扭過頭去,無意搭理她。
被他這般冷落漠視,她心裡有些難受,忽然很懷念先前他那輕佻沒個正經的模樣。
垂眸想了想,她放柔了語氣,「夜離,你說句話好不好?先前是我以為你殺了保松哥,所以才會那麼生氣。」平時總是他在說話,這會他什麼都不說,讓她很無措。
他終於出聲,「我是想殺他,你沒有錯怪我。」平淡的語調沒有顯露出一絲情緒。
「可保松哥已答應不會洩露我的行蹤,沒必要殺他,枉送人命。」
他冷冷提醒她,「若是你沒死的消息走漏,會引起什麼後果你可想過?那是欺君之罪,嚴重的話可能滿門抄斬。」
第6章(2)
她心一驚,頓時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我信得過保松哥的為人,他答應不會說出去便不會說出去。」
「你憑什麼信得過他?」他質問。
「我們從小一塊長大,情同手足。」更別提兩家曾有意撮合他們。但她一直只視鄭保松如兄長,並無他意。
他冷哼,「情同手足又如何,這世間多得是手足相殘之事。」
「保松哥不會害我。」她言語間對鄭保松的信任流露無遺。
「人心隔肚皮。」他冷冷譏誚了句。
她為了鄭保松對他怒目相向,已使他不悅,而這段時間他花了那麼多心思才稍稍得到她的信任,但對這鄭保松,她卻毫無條件的相信,令他更加慍怒。
「但害人總該要有原因,莫鄭兩家素來交好,我與保松哥也無嫌隙,保松哥沒有理由害我。你放了他好不好?」
「你這是在為了他向我求情?」他眼神冷了下來。
莫雨澄不明白說著說著夜離為何又不悅了,渾然不知有人飲了醋,正酸氣沖天。
「你不放他,難道要一路帶著他到樂平侯嗎?」
「沒錯。」
「你抓著他究竟想做什麼?」她無奈擰眉問。
他冷哼,「要一個人不洩露秘密,除了殺人滅口之外,還有個方法,便是將人關起來。」
她震愕道:「你要把他關起來?!哥又不是犯人,你不能這麼做。」
見她一再維護鄭保松,夜離的心情益發惡劣。
「好,要不然你去把他弄啞,再把他的手打殘,讓他不能說也不能寫,無法透露任何事,我便立刻放了他。」
知他是有意刁難,她沉下臉,「夜離,你明知我不可能這麼做,何必要為難我?」
「我只是讓你自個兒選,若不殺他、不關他,便只能弄殘他,你自己看著辦吧。」他以毫無商量餘地的強硬語氣道。
他可是為了她才破例饒他一命,一路還要帶著這個麻煩的傢伙到樂平侯府去,他也不樂意。
明白別無選擇,她蹙眉詢問:「你想將他關到何時?」
「等事成之後我自然會放他。」她對鄭保松的關切讓夜離的眼神更陰鬱幾分。
聞言,莫雨澄心念一動,神色凝肅的出聲,「你究竟在暗中計劃什麼事?」
先是他詐死又以假的寶壺欺騙陛下,安排她再嫁樂平侯接著又讓她詐死,這一連串的事背後,必然另有所圖。
夜離卻轉過身,不再出聲。
若是莫雨澄此時能多加安撫他,也許就沒事了,但她此刻滿心都在思付夜離究竟暗中在策劃何事,沒有適時勸哄,導致後來鄭保松的身上又因某人惡意的粗魯而多出了幾處摔傷。
「你輕一點。」
見夜離將鄭保松重重扔進馬車裡,莫雨澄忙上車擔心的查看有沒有摔傷他,見他沒有大礙,她小心的將被點住昏穴的他扶好,又在他身子蓋上一件斗蓬,免得鄭保松著了涼。
將這一切看在眼底的夜離,眸裡閃過一絲寒芒,駕著馬車的他,平坦的路不走,專挑坑坑窪窪的路而行,令馬車一路劇烈顛簸。
可憐被丟在車廂裡的鄭保松也跟著跌來撞去,昏迷中的他無法喊痛,身上多出了幾處碰撞出來的瘀青。
「夜離,我來駕車。」看不下去的莫雨澄想接過韁繩。
他沒交給她,對她伸來的手視若無睹。
她擰眉,委實不明白他究竟在鬧什麼脾氣,從昨日起就不給她好臉色看。
他抓了保松哥,還執意要將他帶到樂平侯府,她才是該生氣的人。
這陣子看慣了邪肆輕佻的他,很不習慣這般冷冰冰的他,想氣也氣不起來,她歎了口氣問:「你究竟在生什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