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他的嘉許,她心中歡喜,笑得眼眸彎彎,接著想起一件事,「對了,還有一件事,陶大叔日前給了我好多珍貴的藥方子,叫我收起來。」
「他給你,你收下無妨。」
「可他救了我一命,我都還未報答他,他又送給我那麼多的藥方子,讓我很過意不去。」
「我想他這是想答謝你將鸞鳳和鳴珠割愛給他,你不收下他才要生氣。」岳父應當是想留些東西給女兒,但他身上又別無其它的物品,這才想留下藥方子給她。
以他的醫術,這些出自他之手的藥方子,其價值有多珍貴可想而知。
「陶大叔也是這般說的,他這幾天總算沒再整日把自個兒關在屋子裡,每天晌午都會讓我陪著他在花園裡逛一會兒,所以這幾天他的氣色好了些,眉間的愁鬱似乎也稍稍舒解開了些。」對這位同宗的長輩,陶涼玉是打心裡感激又尊敬,且對他,她總有股莫名的親切感。
「那就好,晚點我再過去看看他。」望著妻子此刻無憂無愁的臉龐,宋憶風希望她能永遠都這般。他不想讓那些殘忍的事情污了她的眼、她的耳,可有些事情的真相,她終究還是得知道。
他不想讓她一無所知,等到事情發生時,再像前世那般措手不及。
他揮手讓侍雨等幾個婢女都退下去,遲疑了片刻開口道:「涼玉,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是什麼事?」他此刻嚴肅的神情讓陶涼玉有些緊張的想起,上一回他也是這般,外出多日回來後,就忽然變了一個人,對她異常嚴苛。
「我……中了毒。」僅僅只是這幾個字,卻讓他無比艱難的才說了出來。
「……中毒?」陶涼玉愣了愣,一時間彷彿沒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好半晌後才醒悟過來,驚叫出聲,「你中了什麼毒?!」
「是一種出自大內,名叫鬼影的毒。」
光聽這名字就覺得很不祥,陶涼玉整個人都慌了,「那要不要緊?可給大夫看過了?」想到什麼,她焦急的拽著他,「對了,陶大叔就是大夫,咱們快去讓他瞧瞧。」
「我讓他瞧過了。」他雙手扶住她的肩膀,想讓她鎮定下來。
「那他怎麼說,可要緊?」
「過幾天他會為我祛毒。」
「為什麼要過幾天,咱們現在就去找他,求他趕緊幫你解毒。」她擔心他的身子,著急的拉著他想往外走。
他摟住她哄道:「涼玉,你先別急,聽我說。」
「咱們一邊走你一邊說。」她只想盡快解了他身上的毒。
「這毒之所以要過幾天再解,是因為陶大夫只有五成的把握。」也因此,他想拖到最後兩日再治。
他的話宛如驚雷在她耳畔炸響,震得她胸口一窒,雙眼驚愕的瞪著他,「五成?不就只有一半,怎麼會這樣?!」
他溫言為妻子解釋,「這毒原是無藥可解,若非陶大夫醫術精湛,我恐怕連一成活命的機會都沒有。」
她震愕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才顫著唇問:「為什麼你會中了這種毒?是誰害你的?」
「是雲龍堡的梁平漢,不過你放心,這個仇我已經替自個兒報了。」他最後仍是沒將弄梅的事說出來,他不願讓她在這種時候受到雙重的打擊。
「可是只有五成,那萬一……」她不敢想像那後果,又怕又懼的哭了出來,「我去求陶大叔,他醫術那麼好,一定有辦法能治好你。」
他將她緊緊擁進懷瑞安撫她,「陶大夫已經盡力了,涼玉,你要往好的一面去想,至少現下我還有五成的機會能活下來。」
「可是我好害怕!」她眼淚止不住的掉著。他是她的天、她的地,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自她十歲那年被他接來,他就一直陪伴在她身邊,若是沒了他,她會不知道要怎麼獨自活下去。
就連先前誤以為他變了心,她都沒有這麼惶恐懼怕過。
「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沒事的。」他的手揉撫著她微微發抖的身子,把她嚇成這般,讓他心疼又不捨。
「你不可以丟下我一個人……」她哽咽的緊緊抱著他。
「我怎麼捨得丟下你,別哭了,乖,你要對你家相公有信心,我沒那麼容易死,要是黑白無常敢來拘我,我就用你做的這雙新鞋子踢跑他。」
知道他是想逗她笑,然而此時此刻她一點也笑不出來。「你是什麼時候中了毒?」她竟一點也沒發覺。
「大約在幾個月前。」
「幾個月前?」陶涼玉一怔,她雖然不夠聰明,但思及先前他嚴苛的要求她學習看帳,以及瞭解莊子裡的各項買賣,還有他找來俞歡揭露李昭宜與宋憶辰圖謀不軌的事,同時不停的告誡她世事無常、人心難測的話,她陡然間明白過來,他做的這一切全是為了她。
他希望萬一他不在了,她能不依靠他,而獨自安好的活下去。
醒悟了他這番的用心良苦,她埋在他懷裡,淚漣漣的痛哭失聲,泉湧而出的淚水很快將他的前襟哭濕了一片。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相公,你先前為何什麼都不告訴我……」
妻子的淚不僅濕了他的衣襟,也浸痛了他的心。他想陪著她白首到老,他想伴著她朝朝暮暮,只要有機會活下去,不論要受什麼苦,他也會義無反顧的撐過來。
距離毒發之日只餘最後三天,宋憶風找來了孟兆,請托他一件事。
「孟兄,你我相交十數年,除了涼玉,你是我最信任之人,明日我即將接受陶大夫的治療,這一去能不能活著出來猶未可知,故而有一件事我想拜託孟兄。」
「莊主請說。」孟兆抱著劍看向他。
「若是我有個萬一,請你替我保護涼玉。」他神色鄭重的請求。
孟兆一口拒絕了他,「恕難從命,當年你救我時,我曾允諾過,只要你活著一日,我便替你效命一日,倘若你死了,這承諾也就結束了,屆時我不會再留在樂雲莊。」除了他,他不會再聽命於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