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夏生看著那麼多隻雞在園子裡跑來跑去,看得眼睛都饞了,真想馬上殺幾隻來補補。
吳家人一向少與吳秋山往來,平常三、五個月才來「劫掠」一番,加上吳秋山向來寡言,且因面容上的殘陷在村子裡的人緣並不好,又住在半山腰,所以沒幾人知曉他在山上辟了果園、養了雞。
是那次馬氏和錢氏來搜括不成卻被火棒子趕走之後,她倆回家時曾提起好像聽見老三家的後院有雞啼聲。
光是這麼一提,兩家吳家人的就沸騰了,他們心想,窮得快要飯的老三居然有雞,還不趕緊拿來孝敬。
為了確定老三家是不是有養雞,他們派了老大家的大兒子和二兒子去察看,兩個半大的孩子就在土壞屋附近探頭探腦,作賊似的偷偷摸摸。
由於園子裡的草未除,與果苗共存,兩個小子只看到一群雞滿園子的跑,不曉得是種了果樹,還以為一簍簍罩著樹苗的空心竹筐是給雞飛上跳下的歇腳,興奮地趕緊回報。
於是老吳家的人都知道是吳老三家養了幾百隻雞,雖然還不夠壯實,但要下鍋不成問題,他們渴肉渴瘋了頭。
「夠大了,宰來煮湯正嫩……」
牛青苗不讓吳夏生說完便打斷道:「大伯、二伯幫幫忙吧,就算只有三、五兩也行,地裡的麥子不是剛收不久嗎?二十畝地收成不少,兩家少說也有上萬斤麥子,若是賣掉一半的話……」
「喝!婦人無知,那是一家人一年的口糧,怎麼能賣,賣了你叫一家子吃什麼?」
吳夏生摸了摸口袋,裡面放著賣糧的銀票,一共十五兩,他把今年收上來的麥子全賣了。
老吳家沒有一個不自私的,吳夏生想著賣糧攢私銀,賺來的錢全歸二房的,他和老婆、孩子與大房一家人及爹娘一鍋子吃飯,他吃的是大哥的,這可賺到不少。
殊不知老大家的也和他有相同想法,麥子剛收就賣了,想賴著老二吃喝,他手上有銀子,還可以去賭兩把消遣消遣。
「不是全賣,就賣個兩、三千斤,你看我和秋山的屋子破得快不能住了,你們當兄弟的總要伸伸援手,不能坐視不理,好歹一筆寫不出兩個吳字,自家人不幫自家人,說不過去。」
牛青苗說得好不委屈,心裡卻想著,你們不是要來欺負老實人嗎?我就讓你們瞧瞧老實人也有三分火氣!
一聽要拿錢出來,吳春生和吳夏生同時臉色一變。
「免談,我自個都窮得快揭不開鍋了,哪有錢幫忙!你問問老大,說不定他還能拿出幾兩。」吳夏生趕緊把要命的麻煩丟給大哥,燙手山芋他可不接,又不是嫌錢多。
吳春生狠瞪了二弟一眼,不厚道,怎麼把老三的事往他身上扔!「我家三個小子呢,老大不長進,我打算送他去當學徒,老二、老三在學堂讀書,每年的束修都教我頭疼,我還想跟他們的叔叔周轉。」意思就是,要銀子?沒有!
「要不,我賣你們幾隻雞吧,自己人不貪你們辛苦錢,一隻算三百文,你們一人拿十隻,如何?」牛青苗的雙眸閃著譏誚的光彩,他們這麼想要雞她養的雞也不是不可以,拿銀子出來她就賣。
吳春生和吳夏生瞠大了眼,看著笑得好不熱情的三弟妹,說不出話來。
三百文一隻雞算便宜了,市集上的價是公雞八百文、母雞五百文,他們已經是賺了,而且買越多賺越多,可是他們要的是免錢的呀!最好還附送關雞的雞籠,直接送到家裡的院子,好讓他們從年尾到明年年頭,天天有雞吃。
「咳、咳!弟妹,我最近虛不受補,大夫說要少吃點雞肉。」吃只自家人養的雞還要錢,這有沒有天理啊?!
既然大哥都說話了,吳夏生也趕忙接著道,「弟妹你這是窮瘋了呀!雞都還沒養大就想賣,再多養些時日再賣吧。」
牛青苗假裝苦澀一笑。「可是我們缺錢……」
「哎呀!老二,你不是要去看看田里的土鬆了沒嗎?咱們順路,一起走吧,我琢磨著撒點菜籽種油菜。」吳春生神情一僵,馬上拉起二弟,不等人挽留便急匆匆地往外走,就怕被借錢。
吳夏生哪裡不懂大哥的意思,意會的附和道,「現在種油菜來得及嗎?」
「可以,油菜籽撒下約十來日就長滿一片地,一個月不到就全開花了,大概半個月結菜籽,臘冬左右就能收采搾油……」
看著大哥、二哥邊走邊聊的背影,吳秋山驚奇的道:「媳婦兒,你太厲害了,我從沒見我大哥、二哥才剛坐下來沒多久就急著要離開,而且沒有臭著臉,臉上還帶著笑。」
牛青苗好笑的瞥他一眼,他還真呆,那叫做僵笑。既然趕走了不速之客,他們也該做點正事了,於是她說道:「趁著日頭不大,咱們該把田里的馬鈴薯收一收了。」
第四章 老家的極品親戚(2)
「你要買地?」
「是。」
「就你家田地旁的那兩畝地?」長得出糧食嗎?那地方貧瘠得連稻子都長不出一穗,比廢土還廢。
「是的,里正。」
相當於村長的裡正田新貴撫撫鬍子。「真要買?」
「是的,要買。」他們有銀子。
「不後悔?」
「不後悔。」
「好,那一畝就算……嗯……二兩。」裡正心虛地看看眼前的傻大個,覺得開價有點高,像在坑人。
「二兩?」吳秋山從懷中取出牛青苗剛為他做好的新銀袋子,十分珍惜的摸了又摸,捨不得放開。
他的表現不過是出自對妻子的愛意,可這「依依不捨」的模樣落在裡正眼中,不由得心口一跳,他以為他金錢上有困難,二兩銀子對窮漢子來說還是太高了,於是他一個不忍心,主動降價,「一兩銀子。」反正那是一塊荒地,誰要就拿去,日後反悔了也怪不到他頭上。
「咦!一兩銀子?」不是二兩嗎?
裡正拍拍吳秋山硬得像石頭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一塊沒用的地你拿來做什麼呢?我這是替你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