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洪娶妻黃氏,日子過得還算和睦,若非黃氏命薄早逝,他也不會續娶林月嬌為後妻,並帶來鄭巧兒這個拖油瓶。
不過林月嬌在持家方面真是一把好手,裡裡外外的事兒都能上手,在她嫁進門的這幾年又為牛家添了十畝地,牛大洪更放心讓她掌家,婆婆喬氏也不好說她的不是。
只是林月嬌私心重,把銀子看得比命還重要,只許進,不許出,她把握一切能攢銀子的機會,誰跟她開口要她就跟誰拚命。
因此當吳秋山送上門要聘她閨女時,她二話不說就把牛青苗推出去,照長幼有序,當初媒人說親的對象是「長女」鄭巧兒,可她豬油蒙了心的貪那十雨銀子聘金,硬是將牛青苗打暈了也要她嫁過來,自個兒卻自私地不讓親生女兒嫁什麼都沒有的窮漢。
直到鄭巧兒都十六歲了,仍是這個不要,那個不行的想嫁入大戶人家,母女倆如今中意的是米鋪老闆的兒子,大她一歲,性格忠厚又讀過書,來日必能中秀才,她好做個秀才娘子。
婚姻講究的是門當戶對,好人家挑媳婦看的不只是人品和家世,還有嫁妝,所以母女倆一頭熱的籌措奩嫁,她們一致的眼光打在牛青果身上,認為她是添妝的最大助力。
一個是賣,兩個也是賣,既然都賣了大的,為何不能再賣小的?於是林月嬌主動找上人牙販子,要以十五兩銀子賣斷牛青果的一生,她打算替牛青果簽下賣身契,價錢才能提得高。
原本她還把念頭打到牛青陽頭上,小廝的價格更高,又是讀書識字的,陪在少爺身邊更合適,要不是喬氏哭死哭活的出來攔,她才勉強打消念頭。
要不是沒人買老婆子,林月嬌說不定也會把婆婆給賣了,她才不管什麼孝不孝道,天大地大沒銀子大。
「砸——」
鏗鏘!匡當!
一個櫃子被翻倒了,接著是嘩啦啦的傾倒聲,滿地的衣服散得零亂,有黃、有紅、有花,隨便一拉就好幾件,料子都不差。
「住手!你要幹什麼?」嫁出去的女兒居然敢帶人回娘家搗亂,她還要不要這個娘家?
「沒看見嗎?拆房子。」牛青苗說完,掃了縮在遠處的爹親和祖母一眼,眼神多了幾分不屑,這兩個人真是忒沒用,遇事就只知道躲。
「你敢——」林月嬌瞪大雙眼怒喊,一副誰敢靠近她就把誰吃了的凶悍樣。
鄭巧兒氣焰高漲的站在母親身後,替母親助威。
「你看我敢不敢。」牛青苗一揚手,又要喊人用力的砸。
她家的秋生很好用,壯牛似的魁梧身材往前一站,任誰都要嚇到臉色發白,退避三舍。
「等一下,不許動我家的家什!你到底要什麼?」咬著牙,忍著氣,林月嬌面色一白,軟了語氣。
即使她氣得想把人剮了,可是她還真不敢跟一頭蠻牛對撞,既然氣勢上不如人,也只能低頭了。
牛青苗冷笑,把穿著吳秋山舊衫改小的弟弟往前一推。「你說我找你幹什麼,人要是沒了活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她本來想低調做人,平平靜靜、踏踏實實的過完她的穿越人生,她不是爸媽沒死前那個愛胡鬧的辣妹子,凡事總要爭強好勝,她收斂了,把嫁人的日子當是提早退休在過。
與世無爭的農家生活,種種菜、養養雞,辟座果園當休閒,與鄰家聊聊家常,坐看雲起日落。
偏偏她不惹人,人家卻來惹她,她被賣了就當牛家做了一件善事,讓她遠離熟悉牛青苗的家中,以免被人看出她是冒牌貨。
但是人到了得寸進尺的地步,她再不出面真讓人吃得骨頭都不剩,今日能把她一雙弟妹當貨物掃賣出去,難保明日不會以長輩有疾為由上門要錢,順便再賣她一回。
像林月嬌這種人,不把她教訓一頓不知道怕,必須讓她知道,她橫,有比她更橫的;她蠻,有人比她更野蠻的,道理不是拿來講,而是比出來,誰的拳頭大誰開口,比不過的就乖乖閉嘴當烏龜。
「我說是誰呀,不就是陽哥兒嗎?不是很有志氣離家出走,怎麼又回來了,是不是外面混不下去,想著還是家裡好,又想腆著臉回家?」林月嬌刻薄的道。瞧他那沒出息的樣子,一輩子也出不了頭天。
牛青陽覺得羞辱,漲紅了臉,一言不發。
「秋山,砸!」牛青苗也不向林月嬌頂回去,而是低喝一聲。
「好咧,媳婦兒,我砸。」吳秋山笑咧咧的回道,很快便看中正屋裡一張實心打造、起碼要四、五個人才搬得動的木桌,他輕輕鬆鬆的以一臂將桌子抬高,再重重的往下砸。
縮在不遠處角落裡的牛大洪見狀,狠狠倒抽了口氣,心疼的喊道:「我的桌子啊——」
喬婆子則像是嚇傻了,一臉木然。
不過哭號得最大聲的還是林月嬌,她站的位置離屋子近,桌子一散架時,她差點被飛濺的木屑傷到。
「別再砸了!那兩兄妹要回來就回來,大門開著沒人攔!」林月嬌也在怕,憑她一個大人,還怕整治不了兩個小孩嗎?
「回來再讓你賣掉,是吧?」牛青苗嘲諷的微勾起嘴角。
心事被戳破,林月嬌不但不覺得不安,反而露出她才是當家主事者的嘴臉,一副賣不賣關她這個出嫁女什麼事,她是他們的娘,有權為他們的將來作主。「家裡過不下去了,難道他們不用出點力嗎?」
「我看不是家裡過不下去,你根本就是為了你的女兒置辦嫁妝!」牛青苗憤怒的瞪著她,她穿著沒有補丁的衣服,腕上戴著水頭足的碧玉鐲,發間還插了一支蝦須縷絲銀釵,打扮成這樣還敢叫窮?!
「是又如何?我家巧姊兒今年都十六了,想要找個正經的人家就不能薄了嫁妝,我這做娘的不為她設想,還有誰能為她想得周全,難不成要指望你鋸齒葫蘆似的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