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為多出了一對弟妹,因此牛青苗的蓋房計劃出現變化,柴房位置不變,但是正堂一明兩暗,東西兩廂房也蓋成一明兩暗三間屋子,一邊加蓋了茅房和洗漱房給牛青果使用,她一個小姑娘不好和姊姊、姊夫搶後邊的淨室,而另一邊則給了牛青陽,暗間做睡房,明間改成書房,讓他有讀書練字的地方,另一間暗室則空著,充作客房。
牛青苗還連夜趕製了新衣給弟弟妹妹,她是不做則已,一做驚人,一向懶散的她一旦認真起來,那速度快得只能用神奇來形容,連吳秋山都有些吃味。
這也是被逼出來的,以前她帶的班有十五個學生,有一回要參加全縣舞蹈比賽,要穿仿飛仙之類的雪紡紗衣服,她用了三天連假不眠不休的縫製,終於趕在比賽前紅著眼睛把衣服送到學生手中。
不爭,是她的處事態度,但她有一股很強的拚勁,只要她想,她就會去做,別人勉強不了她,她也不喜歡受到束縛。
「小男子漢囉囉嗦嗦什麼,現在我撐著你,等日後你腳跟踩穩了,換你來給姊姊撐腰,要是你姊夫對姊姊不好,你揍……呃,算了,他那塊頭,你八成也揍不動,就讓我有個娘家好了,好歹還能吐吐苦水,說兩句窩心話。」牛青苗笑著揉揉弟弟的頭。
女人沒有娘家就像鳥兒少了羽毛,雖然能飛卻凍得慌,也飛不高、飛不遠。
「媳婦兒,你規勸小舅子就好,幹麼往我身上扯事,我對你一向好到沒邊,你別把我當成負心漢。」吳秋山趕緊認真宣示他心中唯有媳婦一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誰曉得會不會哪天你發達了,就嫌棄我這個糟糠之妻……」
牛青苗打趣到一半,小嘴兒便被跟她小臉一樣大的大手輕輕摀住了,接著耳邊傳來吳秋山沉若鐘鼓的低嗓,「不會有那麼一天的。」他的媳婦兒只會是她。
「秋山,我只是鬧著玩的。」牛青苗拉下他的手,有些好笑的安撫道。
她真的覺得要到蓋棺論定才能評論一個人的生平,沒有誰是不變的,只有變好和變得更差。
「我會當真的。」吳秋山同她鬧起彆扭。
牛青苗無奈的在心裡一歎。「好,我以後都不說了,我們家秋山是正直、肯幹活的大男人,我缺了你就是不行。」
「嗯!」吳秋山略微滿意地輕碰她細腰,表示下不為例。
媳婦兒不信任他,他真的會難過的。
牛青苗暗吁了口氣,用小指勾勾他的小指,抱歉的啾了他一眼,瞅得他心裡癢癢的,等他被勾起興趣了,她又轉頭看向弟弟。「陽哥兒,你還有沒有讀書的意願?」
牛青場是想,但是……「姊姊,你知道我讀不起……」說完,他黯然的垂下頭。
「想讀就去讀,姊姊供得起。」知識就是一切,讀得書夠多,才有成功的一天。
吳秋山只是點頭笑著,笑容中卻含著善意。
「大姊……」牛青陽忍不住紅了眼眶。
「一年的束修約五兩,你念個四年剛好二十兩,你寄放在姊姊這邊的銀子正好夠用,改天姊姊找個人問問,看能不能把你弄進什麼書院,咱們也風雅一番。」私塾的格局小,教不出好學生,要廣納百川才有大視野。
牛青苗一向心大,要麼不做,一做就要做到最好,她最不耐煩虎頭蛇尾,一件好事變壞事。
「姊姊,你還少算了筆墨紙硯和我日常的花費,二十兩根本不夠。」牛青陽會數數,差距甚遠。
牛青苗不在意的揮揮手。「我有抵押品,你讓青果來替你好了,來年我還有很多事要做,欠缺人手,自己人來幫忙我也比較安心,我發工錢給她,讓她日夜不休的給我幹活。」
坐在小板凳上偷吃糖的牛青果像是小松鼠似的捂嘴偷笑,她兩眼亮晶晶的,一改之前的黯淡無光。「哥哥,我賺錢養你。」
牛青陽苦笑。「我是你哥哥,是我養你才對。」
「都一樣。」牛青果笑得小米牙外露,煞是可愛。
「不一樣,哥都十二了,你才八歲,哥會好好照顧你……噢!姊姊,你為什麼打我?」那一巴掌打在後腦上,真疼。
牛青苗板著臉,擺出姊姊的架勢。「少說大話,你給我專心在課業上,好好用功讀書,以後用得上你的地方多得是,我缺一個賬房,你一有休沐就老實地滾回來算帳。」
牛青陽一聽,忍不住笑出聲。「姊姊,賣幾顆蛋不用記帳啦,你做的買賣還沒有大到需要用到帳簿。」
此時的他只把姊姊的話當笑話聽聽,因為他認為姊姊的買賣做得再大,頂多比一般莊稼人家來得有錢,可是和日進斗金的商戶不能相提並論,殊不知再過不久,他真的忙得連課都快上不了了,一個賬房哪夠用,他一個頂三個,忙到眼前出現迭影。
「小子,小瞧你姊姊可是會吃大虧的。」小孩子見識小,看到的只有頭頂一片天,天外的藍天視而不見。
被姊姊用憐憫的眼神盯著,牛青陽有些毛毛的,不敢再多說話了。
這時,一個帶著小孫子的大娘來到攤子前買糖,他拿了三串沒有包餡的,算五文錢遞給大娘,收了錢後稍微整理一下剩下的糖串,驀地,有一隻骨節分明的修白手指一晃,他眼前的糖串就少了四、五串,又一眨眼,包餡的麥芽糖也不見了幾顆。
「這位公子,你……」
「好你個吳秋山,你做人太不厚道了,枉我拿你當兄弟看待,你卻當我是路邊的野草踐踏,有好吃的東西居然不知會我一聲!」
咦!姊夫的朋友?看了對方那一身做工精細的錦衣,牛青陽為之納悶。
「長風兄弟,我媳婦兒的小手藝哪上得了檯面,一般小老百姓的吃食罷了。」就是好吃,甜而不膩,比起一般由竹片捲起的麥芽糖較不易脫落,雖甜,但多了一股麥芽香。
何長風怪裡怪氣的一哼,大冷天還搖起故作風雅的折扇。「你問問你媳婦兒,若擺在我天香樓,她開價如何?肯定不會只是小老百姓的零嘴兒,她花樣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