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宜師太?楚音若不由心生歡喜。說起來,她已經好久沒見過靜宜師太了,師太是她的救命恩人,至今,她都感激不已……
「按儀制,封後之前,要請高僧慧尼入宮,為本宮念平安經,」雅貴妃對楚音若道,「本宮想著,你在水沁庵這麼久,得靜宜師太照顧,必是也想見她一面的,於是將她請來了。」
雅貴妃果然是心細如髮,難怪能坐穩多年寵妃寶座,楚音若當下又是歡喜,又是歎服。
「將那靜宜師太請進來吧,朕也想見見。」一旁蕭皇亦笑道。
宮女立刻下去,沒一會兒,便領著靜宜師太與她的弟子一併入內。
「阿彌陀佛,貧尼參見皇上,參見娘娘——」靜宜師太雙手合十,施禮道。她在抬眸之間,往楚音若的方向略略看了一眼,嘴角似含笑意。
她不必說話,楚音若也知道,那是在暗中向她問安。
「師太免禮,」蕭皇道,「聽聞陵信王妃在水沁庵時,得師太照拂,朕也一直想見見師太。」
「貧尼惶恐,」靜宜師太道,「王妃到庵中清修,貧尼身為住持,本就該安置得宜才對,分內之事。」
「師太此次還帶了一名弟子入宮?」雅貴妃看了看靜宜師太的身側,微笑道,「既然如此,便多在宮中留些日子,替本宮將平安經仔仔細細誦念完整,亦為我朝國運祈福。」
「這是貧尼的徒弟,名喚憶空,」靜宜師太道:「憶空,快上前參見皇上與娘娘。」
楚音若打量了一下那瑟縮在靜宜身後的小尼姑,確是在水沁庵時常打照面的,靜宜師太常派她為各禪房送東西。
只見,那憶空怯怯上前,忽然撲通一下,跪倒在蕭皇與雅貴妃面前。
「這孩子,莫非嚇著了?」雅貴妃笑道。
「孩子年紀太輕,初次入宮,難免膽子小,」蕭皇覺得有趣,吩咐宮人,「快將她攙起來。」
「貧尼……」憶空卻仍舊撲在地上不肯起身,「貧尼有要事想呈稟皇上與娘娘,還請皇上與娘娘恕罪。」
「哦?你有何要事?」蕭皇更覺有意思,「說來聽聽。」
「貧尼……其實是來宮中自首的。」憶空道。
「自首?」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就連靜宜師太也不明所以。
「憶空,你說什麼呢?」靜宜師太不由道,「聖上面前,不得胡言。」
「皇上,貧尼確是來自首的,」憶空道,「若是貧尼不道出真相,佛祖難容!」
「到底什麼事?」蕭皇道,「你只管說吧。」
「貧尼本是貪心之人,」憶空靜默片刻,方道,「平素住持師太命貧尼往各禪房送東西,貧尼便順手牽羊幾件,賣到庵外換些錢。」
「你這孩子,原來說的是這個啊,」雅貴妃忍不住笑道,「小孩子家家,貪心難免,方才看你那模樣,倒像是犯了什麼殺人的死罪一般。」
「的確是殺人的死罪!」憶空卻答道,「不過,殺人的,卻非貧尼,而是住持師太和眼前這位陵信王妃!」
「什麼?」蕭皇一怔。
「什麼?!」雅貴妃亦是一楞。
楚音若與靜宜師太心中亦是一驚。
「你把話說清楚!」蕭皇肅然道,「誰殺人了?殺的什麼人?」
「半年前,一天晚上,貧尼吃得多了,想到庵中後院走走,消消食……」憶空哆嗦地道,「不料,卻看到住持與陵信王妃,古古怪怪,不知在後院掩埋著什麼。等她們走後,貧尼扒開泥土一看,嚇了一跳。」
「埋了什麼?」雅貴妃凝眉。
「是……是另一個陵信王妃。」憶空咬唇答道。
「什麼?!」蕭皇與雅貴妃滿臉駭然,「你再說一遍,是什麼?」
「是另一個陵信王妃,」憶空重複道,「她長著一張跟眼前這位陵信王妃一模一樣的臉,脖子上有勒痕,想來是被勒斃的。」
「這不可能!」雅貴妃叫道,「你胡說!胡說!」
「貧尼有證物,」憶空從袖中掏出一隻鐲子,「這是從那女屍腕上摘下來的,這鐲子圈口極小,想必是從小便戴著的,若非屍體腐爛了,貧尼絕對摘不下來。娘娘明鑒,這是否是陵信王妃的東西?」
宮人捧過來,將鐲子遞到雅貴妃手中,雅貴妃端詳半晌,越看越是全身發抖。
「這可是音若的東西?」蕭皇問道。
「臣妾不知……」雅貴妃顫聲道,「音若從小是戴著一隻類似的羊脂玉鐲,臣妾也不敢確定。」
「所以,你那番話的意思,是靜宜師太與眼前這位陵信王妃合謀,殺害了真正的陵信王妃,李代桃僵?」蕭皇對憶空喝問道。
「貧尼……貧尼不敢推測,只是把自己當晚所見,告訴皇上與娘娘。」憶空嚇得渾身發抖,「請皇上聖斷!」
蕭皇沉默許久,方才問楚音若,「對於此事,你可有說法?」
楚音若與靜宜師太對視一眼,彼此的眼中沒了驚慌。她們兩人也設想過這一日,正所謂凡事有因必有果,所以能鎮定以對。
她輕聲道:「兒臣還請父皇不要光聽一面之辭。」
「所以朕才會問你的說法。」蕭皇道。
「兒臣……沒有證據替自己辯解,」她答道:「所以,暫時也無話可說。」
不知為何,她的心忽然輕盈起來,彷彿在酷暑中忽然聽到空中一聲雷動,欣然竟有雨落。偽裝了太久,都有些窒息了,是否會暴露身份,她都無所謂了。
第二十章 他的選擇(1)
蕭皇讓楚音若在宮裡暫住幾天。其實,相當於把她囚禁了。聽說,靜宜師太和憶空也被軟禁在宮中,只待事情查清。
楚音若一直希望端泊容能出面,然而一直沒有見到他的面。他彷彿完全不知曉此事,沒有派任何人傳話給她,又或者,他是故意假裝不知。
他該不會永遠不想見她了吧?畢竟,她不是真的楚音若……他知曉了真相,從此,便不再愛她了嗎?
可是,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難道他真的沒有愛上她嗎?難道在他的腦海裡,只有一個虛幻的倩影,他愛的永遠是年少時的夢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