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了?」楚音若心尖隱約一顫,鎮定問道:「哪裡變了?」
「姊姊從前性子急躁得很,」薄色道,「斷沒有這般輕輕鬆鬆與我說話的時候。」
是嗎?看來從前的楚音若脾氣不太好,或許是因為太在乎端泊容,所以與情敵過招的時候沉不住氣。
否則,她怎麼會自殺?
「日後我一定會跟妹妹好好說話。」楚音若答道。
她懶得再與薄色糾纏,轉身便往前走去,紅珊緊步跟上,扔下薄色心有不甘地望著她的背影。
第一章 冒牌王妃(2)
「王妃今天真給奴婢長臉,」紅珊在楚音若耳畔悄聲笑道,「不給那賤人一點顏色瞧瞧,還以為咱們好欺負!」
「從前……」楚音若斟酌地道:「我也是太過與她計較了。」
「是啊,是啊,王妃從前跟她多說幾句話,就會氣得直掉眼淚。方才奴婢好生擔憂,生怕王妃又會傷懷。」
另一個楚音若還真是沒用呢,動不動就被氣哭?不過現在好了,她來了,從小她的性格就像男生,一向只有別人栽在她手裡的道理,她哪裡會吃半點虧!
前面東邊一處院落,想必便是她的住所了,因為看上去比府中別處華美一些。畢竟她是當朝太師之女,就算端泊容再不寵愛她,面子上也要過得去。
「奴婢已經將裡裡外外徹底打掃過了,」紅珊引著她進了廂房,興高采烈地解釋,「還用艾葉水將地板啊桌椅全部擦了一遍,去去晦氣。」
楚音若看著自己從前的寢房,倒還真是一派名媛風,想來,她從前的日子也是過得不錯的,除了愛情不太如意。
「紅珊,你方才說雙寧病著?」楚音若落了坐,喝了一口熱茶,問:「藍繡和采菊,又是怎麼一回事?」
「王妃去了水沁庵沒多久,薄色那個賤人就處處刁難我們,」紅珊氣憤地道,「采菊最沒義氣,悄悄跑了,據說是回鄉了。藍繡從前就有個相好,求了王爺讓她出閣,王爺便准了。雙寧打小身體就不好,心中牽掛王妃,又受不了薄色的氣,便一直病著。好在王爺說了,不必雙寧當什麼差事,養著便好。」
「難為你了,一直獨撐著。」楚音若望著紅珊,微微一笑。
「奴婢若倒下,王妃回來,這屋裡就再沒人可用了,奴婢也只能強撐著。」
「其實該接你一同去庵裡的,」楚音若心下有些疑問,「我在庵裡,連個使喚的人也沒有。」
「是啊,王妃當初就不該拋下我們,」紅珊忽然吸了吸鼻子,委屈落淚,「奴婢也早想去庵裡伺候,可管事說,王妃不讓。」
她不讓?另一個楚音若到底是怎麼想的?寧可在尼姑庵裡獨伴孤燈,也不要一個幫手?
楚音若想了想,忽然明白了。是了,另一個楚音若當時灰心絕望,一心求死,所以,丫鬟什麼的也沒必要了。
「王妃要等王爺回府嗎?」紅珊問道,「不如奴婢替你更衣梳洗,好好打扮一番吧。」
「不必了,他子時才回來,那時我也倦了。」楚音若拒絕,「明兒再見吧,也不急於這一時。」
端泊容對他的王妃肯定沒有什麼真感情,否則不會這麼遲才接她回來……不過,她是無所謂。對她而言,他只是一個陌生人。
「紅珊,」楚音若這才憶起,「王爺的畫像,給我取一幅來,我想瞧瞧。」
她連他的面都還沒見過,明兒真碰上了,豈不是對面不相識,要露餡?
「王妃心裡還是念著王爺的……」紅珊感慨,「奴婢就知道。」
說著,紅珊打開最靠近床榻的一方立櫃,卻見裡面滿滿全是畫卷。
「王妃想看哪一幅呢?」紅珊道,「是臨去水沁庵之前,最後畫的那幅嗎?」
什麼?這櫃中的畫卷,全是原本的楚音若所畫?全是端泊容的畫像嗎?
楚音若不由震驚,起身上前,打開一幅卷軸,藉著燈光一覽。她雖非行家,但從前在工作的拍賣行裡,也曾見過不少古畫,這等染彩的工筆肖像,想來是最費心力的。可她不得不說,從前的楚音若畫藝真好,雖不及西洋油畫那般傳神,但人物的形容神采,已躍然紙上。
看了這畫,明日遇上端泊容,斷不會認錯。
從前的楚音若,是真的很愛端泊容吧?她還以為,古代夫妻不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將雙方捆綁在一起,所以不得不愛。現在看來,她的見識還是淺薄了。
她心裡忽然有些微妙的感覺,本來她只想藉著陵信王府尋一條回家的路,但現在,彷彿有什麼責任落在她的肩上,她不能讓那個癡情的女子白白死去,至少,要替故去的她好好出一口氣。
畢竟是平行空間的自己,她不忍自己受到這樣的委屈。至少,她要讓端泊容明白,是他負了她,要讓他明白,曾經她的癡情與苦楚。
就算他不動容,也不能完全不知曉。
這一夜睡得並不寧靜,楚音若在迷迷糊糊之間,作了許多迷離的夢,大概天剛亮的時候,她便醒了。
院中種有梅花,如同在水沁庵裡一般,每天清晨聞著梅花的香氣醒來,應該最是愜意的,然而,此刻,她卻嗅到了一股線香的氣味。
楚音若最討厭線香的味道,在水沁庵住了這半年,天天聞著,覺得肺裡都滿是煙了,不料來到這陵信王府,還得受同樣的罪。
可是,這味道是從哪裡來的?
她屋裡肯定不曾燃香,外面的氣味怎麼會鑽進這深宅大院?
楚音若心下有一絲好奇,當下披起雪氅,推門望去。
守夜的婆子已經睡去,丫鬟們還尚未醒來,院中落了一地雪粒子,晨光曚曨微亮,然而,卻有一個男子立在院中,手持線香,對著梅樹頷首而拜。
楚音若嚇了一跳,只覺得這畫面十分怪異,也不知這是人是鬼,是魅是妖。這男子一襲天青色的斗篷,身形高挺,黑髮束頂,戴著玉冠,晨光照在他四周,如流螢沾襟,他的身子抹了光華一般,有種說不出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