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山一聽,臉上果然都是喜意了,開口詢問那後生的家底人品,王婆子自然把那後生好一番誇讚,但也沒過分遮掩缺點,例如家裡兄弟之類都說個清楚,當然這事瞞也瞞不住。
楊山聽了一會倒是覺得對方不錯,但想到兩個女兒的脾氣,就含糊道:「孩子娘去的早,我這當爹的也不好作閨女的主。不如晚上我問兩句,若是要相看,我明日就給嫂子送個信。」
娶媳婦、嫁閨女都是大事,誰家也不能倉促應下。王婆子也沒失望,又喝了一杯茶,誇了兩句楊家新修葺的窯洞就告辭了。
楊山送她到院門口,正好同下車的魏春遇到一處。
王婆子拍著拉車的健壯騾子,很是羨慕的嘖嘖兩聲,笑道:「楊大兄弟可是發達了,出入都是貴人啊。我說的那事,你可好好問問,杏兒有個好娘家,嫁去誰家也不會被欺負的。」
楊山應了,見她搖搖晃晃的走遠了,這才請了魏春進院。
魏春一邊笑著同他寒暄,一邊扭頭掃了掃王婆子的背影,眼裡有莫名的火花一閃而過。
兩人喝了茶,楊山就去取上次進山採到的藥材,留下魏春拉著楊田閒話。
楊田憨厚本分,在老宅裡常被老娘和兄長氣得脾氣暴躁,如今跟著三哥過活,吃好喝好,侄兒侄女待他也親近,漸漸也就放開了胸懷,和人玩笑幾句。
魏春常在外邊走動,想要從一個莊稼漢嘴裡套話簡直是信手拈來,等到楊山取出藥材,他草草收了,放下銀子就匆匆坐車回城去了。
楊山本想留他吃飯,見此還有些疑惑,以為是楊田說了什麼話惹人家惱了。
而魏春坐著騾車,一出柳樹溝就催著車伕狂甩鞭子,幾乎是飛奔回到城裡。
城北的連家大宅裡,兩輛馬車上的箱子剛剛卸到大廳裡。連老爺子許是歡喜孫兒居然主動進書院讀書,送來的對象多數都是筆墨紙硯、扇子玉飾,還有皇都書畫鋪子裡搜集的新書,遊記雜談、詩文策論集,應有盡有,若是平日用不完,交好同窗也是極拿的出手的。可惜連君軒滿腦子都想找些新奇又不貴重的小東西討好心儀的少女,箱子裡的東西自然半個也不合心意。
最後只選了兩本有趣些的遊記放好,末了吩咐連老爺子的心腹長隨,也是連強的親爹,「武伯,勞煩你回皇都後跟老爺子說一聲,再送東西過來的時候,記得添些皇都裡時興的首飾布料或者小擺件。」
一聽到這話,武伯眼神一閃,自然笑著應了,還要再探問幾句的時候,家安卻來稟報說,魏春管事求見。
連君軒點頭,請武伯去同連強團聚說話,末了拿起遊記就去外書房。一進書房,就見魏春正坐立不安的等在屋裡,茶水都沒喝一口。
連君軒看得心頭一動,問道:「可是楊家那裡有事?」
魏春一愣,轉而重重點頭,「回少爺的話,楊家確實有事。」
「快說,出什麼事?」連君軒立時瞪了眼睛,心裡猜測著是楊老太太又去吵鬧了,還是哪個不長眼的欺到楊家頭上了?
「少爺,楊家的事與您無關,但少爺若不開恩,小的家裡就斷子絕孫了。」
連君軒聽得驚疑不定,「你家子孫怎麼同楊家扯到一起了?」
魏春佳也乾脆,掀起衣擺就跪了下來,嚴正說道:「少爺,小的心慕楊家杏兒姑娘已久,今日上門收藥,正好遇到媒婆上門提親。小的心急之下失了分寸,求少爺准許小的贖身,恢復良籍。若是不能娶杏兒姑娘為妻,小的就終生不娶,小的是獨子,魏家可不就斷了子嗣香火了。」
連君軒聽說有人去楊家提親,心裡也是一緊,但聽到最後卻是笑罵道:「虧得祖父還常誇你精明,囑咐我外事多倚重你,結果你這心眼都用到我身上來了。」
魏春苦笑,「少爺常在楊家走動,自然清楚那一家人的脾氣。小的就是出再多聘禮,怕是也娶不回杏兒姑娘。再說,柳兒姑娘待您似兄長友人,怎會願意把姊姊嫁給連家的奴僕?」
聽到這話,連君軒一愣,下意識看看手裡的兩本新書,也是一陣苦笑,雖然那丫頭看似貪吃又貪玩,他送去的東西也從不拒絕,但她卻極有分寸。
金銀貴重之物不收,就是銀錢往來也把帳目記得極清楚,比如燒雞面鋪子的進項,哪怕這般,她也常送他回禮,或者是精心準備的吃食,或者衣衫用物,力求禮尚往來,公平等同。
若是魏春真以連家奴僕身份娶了楊杏兒,不說楊柳兒,整個楊家怕是都要同他疏遠了,他好不容易尋到的一點溫暖也必然失去。
「不成!」
主子突然開口拒絕,聽得魏春立時就想磕頭再求,可是下一句話卻把他直接從絕望深淵拉到了天堂。
連君軒對著他道:「我這就把契紙取給你,安和堂的差事交給別人。至於你如何提親,楊家是否同意,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謝少爺,謝少爺成全!」魏春重重磕了三個頭,直接從地上蹦了起來,眼巴巴盼著少爺趕緊取契紙。
連君軒倒也沒磨蹭,魏春很快就同快活的小鳥一般飛出了書房,奔向縣衙改良籍。
楊家的晚飯桌上,楊山猶豫再三,還是把王婆子上門提親的事說了,也仔細地把對方的底細說了一遍,這才含糊問道:「杏兒,你看這人成嗎?」
楊杏兒自有一群小姊妹玩耍,其中交好的桃花又是個喜愛八卦的,怎麼會沒聽說過王婆子的大名?先前她還猜測是大哥的好事近了,沒想到居然是自己。
她羞得紅了臉,但還是小聲說道:「阿爹,我想在家多留幾年。再說,大哥還沒說親呢。」
楊山心裡也是這般盤算,但又怕大女兒錯過好姻緣,於是試探道:「這人家聽著不錯,阿爹再找人打聽幾句?若是好,就先定下來,晚兩年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