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如同自家一直親近的羊,居然是披著羊皮的狼,而且又自家眼皮子底下偷了自家最寶貝的小羊!
「不行,絕對不行!」楊誠難得冷了臉,時時掛在嘴邊的溫和笑意半絲都沒剩下,「以後,這樣的玩笑不要再說。」
「不,師兄,我不是玩笑!」連君軒沒想到楊誠會這麼乾脆利落的拒絕,趕緊起前,賠禮道歉,「師兄,起了這樣的心思是我的錯。但我和柳兒發乎情,止乎禮,從沒有逾越過,今日若不是害怕有人提親,我也不會冒然說出來。」
聽到這話,楊誠面露冷笑,一想到連家那個大宅子,他就忍不住心頭冒火,說話也刻薄起來,「怎麼,我小妹哪裡不好,讓連少爺沒臉說出口?若是今日不說,你還想一直瞞到什麼時候?」
連君軒再蠢笨也知道楊誠是真惱了,一邊打躬作揖一邊想要解釋,他平日雖然不受父母親長待見,但自小在甘沛獨住大宅,奴僕成群,自有傲氣,何時曾低三下四的賠過禮,好不容易說了幾句,卻讓楊誠臉色更黑,最後兩人都沉默了,各自想著心事,不知如何轉圜。
楊誠生了一會悶氣,心思轉了無數,待扭頭去看蔫頭耷腦的師弟又有些後悔。想到他平日在自家人面前從末端過大家公子的架子,倒是一而再地幫了自家很多忙,他方纔那般,倒顯得有些過於冷情,但一想起自己疼在心坎裡的小妹要被這小子拐跑了,掉進連家那個泥潭裡受苦受累,他心裡的火氣又忍不住蹭蹭往上竄。
「師弟,你今日說出這話之前是否想過連家?」楊誠極力心平氣和的開口勸道:「雖然你是庶子,但連家可不是小門小戶。我們楊家只是種田人家,就是大著膽子想高攀也攀不上連家的大門,更何況我家小妹不是大度隱忍的脾氣,就算進了連家,也要擾得連家不安寧,所以這事以後你莫要再提了。」
連君軒越聽嘴裡越苦澀,他如何不知道楊誠這話已是說的很委婉。明明面貶低楊柳兒,實際上就是擔心她跟著他這個連家庶子受苦受氣,若是別的,他還能分辯幾句、極力爭取,但想起那對見到自己如同見到什麼垃圾一般的父母,他只能沉默了。
但情之一字,付出容易,想要收回卻是絕對不可能的。那些溫暖的瞬間、那些明媚到足以驅散他心裡孤寂的笑臉,他如何能輕易放棄?
「師兄,若是我能求得爺爺作主允婚,將來娶了柳兒進門,只在甘沛獨自過日子。你是不是就不會反對了?」
聽到這話,楊誠倒是對連君軒如此堅持有些許佩服,想了想就含糊應道:「只要你先把自家打點妥當,保證柳兒不受委屈,我們家裡……到時候再說。」
連君軒聞言,緊緊抿了嘴角,末了取下藏在胸前衣襟裡的一塊青玉雕花佩放在桌子上,鄭重行禮,「謝師兄成全!這是我自小戴在身上的玉珮,從未離過身,請師兄幫我轉給柳兒。我要去皇都一趟,很快就回來。不管怎樣,我不會讓柳兒受委屈,我將來一定要風風光光娶她進門!」
楊誠還想說些什麼,最後卻無力擺擺手,不說相信也不願意打擊他半句。
連君軒也不惱,開門就走了出去,靜靜站在院子望著上窯那淺紅色的窗紙,沉默良久,神色複雜又迷茫,但最後卻只剩堅定之意。
連強正拿著刷子給棗紅馬刷毛,突然見到自家少爺出來,還有些納悶他今日為何這麼早回城。他平日總要拖到要關城門才走,而且每次都累得棗紅馬一路小跑,氣喘吁吁。
他本來還想打趣幾句,好在後知後覺的看出少爺臉色不好,於是趕緊揮起馬鞭趕路。
連家大宅裡因為主子經常不在,僕役們都有些懶散,窩在門房裡喝茶閒話,興致好了還要賭一把,突然見到主子回來也是嚇得手忙腳亂。
家安迎了出來,見到連強的眼色就插科打譯地問起陳家壽宴如何熱鬧,指望哄主子多說幾句,有什麼郁氣也散了。
可連君軒卻是坐在椅子裡一言不發,最後扔出一句,「拾掇行李,明日趕路回皇都。」
這話讓家安和連強都驚得張大了嘴,這麼多年來,無論老爺子怎麼送信勸說,少爺都不肯回去,今日是怎麼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居然主動提出回去?
但主子決定的事他們總不能攔著,只是接近過年了,南北商隊走動的多,路上相對也就不太平,總有些想要不勞而獲的人琢磨著劫一票,過個肥年。為安全起見,最好就是跟著大商隊一起上路。
連強趁著天黑趕緊去城裡尋找要去皇都的商隊,他的運氣不錯,明日一早就有一隊二十輛大車,五十人的隊伍出發,對方聽說連家只有兩輛馬車,護衛卻是十幾個,商隊管事也很歡喜,一迭聲答應結伴趕路。
不過家安那裡就忙亂多了,要準備衣衫用物、路上的茶點吃食,雜七雜八很是瑣碎,足足忙到半夜,裝了七八口箱子才算罷休。
第二日一早,城門剛開,連家眾人就跟在商隊後面出城去了。
連君軒掀開厚厚的棉窗簾,隔著紛紛揚揚的細碎雪花張望好久,儘管入目皆是白茫茫一片,但他卻好似看到了楊家小院裡裊裊升起的炊煙。
不知柳兒知不知道他要遠行?會不會想念他……
許是心有靈犀,楊柳兒這會正抱著被子懶散的倚在窗邊,不知怎麼的,心裡突然覺得若有所失,她伸手想要推開窗戶透透氣,不想被進門的楊杏兒看到,頭上立刻又挨了一記栗暴,連帶著被窩也懶不成了。
楊家的早飯通常是小米粥、兩樣小鹹菜,炒個土豆絲或者燉個蘿蔔肉片,配上和面饅頭,說不上豐盛,但和同村的人家相比,已經很不錯了。
楊柳兒蔫蔫的小口咬著饅頭,手裡筷子攪和得小米粥都稀薄了,顯然是胃口不好。楊山關心了幾句,見小女兒臉色不像病了,就猜是不是女孩子特有的日子到了,也不好再問,吃了飯就領著楊田去田里看冬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