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軒雖然不知師兄一定要同去的原因,但這會只能附和道:「就是啊大叔,我從皇都回來的路上正好識得一支商隊,都是多次出入西域的老手,有他們做嚮導,肯定會平安歸來的。」
楊山也不應聲,抽出腰帶上掖著的煙袋鍋,點了一鍋煙絲吧嗒了好半會,這才歎了氣,「你們都大了,想去就去吧。」說完話,他起身回了裡屋,留下的眾人心裡都有些不是滋味。
尤其是楊誠,心裡愧疚更甚,但他卻不後悔違逆父親的命令,畢竟他方纔那番話也不全是假的,朝廷早晚要對邊疆用兵,若是運氣好,此行當真能探探西疆外的虛實,他的仕途就定然比別人先行幾步,而他護著家人平安的誓言才能不是一句空話……
「師弟,跟我回書房!」楊誠霍然起身,冷冷喝了一聲就抬步出去了。
王君軒衝著楊柳兒輕輕搖搖頭,示意她不要擔心,轉而就跟了上去。
這一晚,東廂的燈光一直亮到凌晨才熄滅,沒人知道楊誠和王君軒這對師兄弟說了什麼,只是第二日,兩人就分頭忙碌開了。
楊柳兒熟門熟路的替兩人拾掇行囊,這次不同於先前兩次出行,什麼吃食都不能帶,衣衫也盡量選輕薄透氣的短衫長褲,頂多加兩頂結實的紗帽和一盒子常備的藥丸,一來要節省牲口的體力,二來也要聽從商隊更有經驗的嚮導指點,除此之外就是銀錢了。
深入寶山,空手而歸,那是蠢貨。既然西域之路如此艱險,回報自然也是巨大的,楊家把所有存銀都拿了出來,楊誠也不客氣,直接揣到懷裡,就是王君軒暗地裡有些為難。
先前身世沒有挑明也就罷了,如今知道自己不是連家人,他就不願再用連家的銀錢,可是先前幾家鋪子孝敬的銀錢已經建了莊圔,即便賣了剛收上來的麥子也沒有幾兩銀子。俗話說,一文錢難倒英雄漢。這時候他就開始後悔多年吃喝玩樂,雖說沒有仗勢欺人,但實際上也是個富貴蛀蟲,怎麼就沒有想過自力更生,多攢些產業銀錢?
楊柳兒許是看出了他的為難,找個空閒時候把他喚到後院,擺開帳本和算盤,劈里啪啦算了好一陣子,最後一隻精緻小巧的盒子推到他面前,裡面裝了幾張單薄的銀票。
「這是燒雞面鋪子的分紅,當初我就說過給你留著,如今派上用場了吧。」
王君軒聞言掃了幾眼那銀票的面額,見也有四百多兩,很是驚訝,「居然這麼多?」
說到這,楊柳兒得意的瞇起眼睛,應道:「對啊,薄利多銷,燒雞面鋪子看著不大,一月也有幾十兩的進項呢。」說著她又偷偷瞧了瞧四周,見當真無人才小聲道:「這盒子裡只有二百六十兩是你的,多出那一百五十兩是當初那筆贖身銀子,左右放在我這裡也沒用,不如一同借給你去販貨了。到時候你發了財,別忘了付我利息啊。」
王君軒手裡捏著幾張單薄的銀票,心裡只覺萬般沉重,但開口卻道:「我的以後都是你的,這利息夠了嗎?」
這話讓楊柳兒聽得臉紅,嗔怪道:「不夠,我是有名的財迷,這點利息就打發了?」
「那好,我一輩子賺的銀錢都給你做利息!」
「這還差不多!」
兩人說笑了幾句,倒是把心裡的忐忑和離愁沖淡了許多。
第二日,楊誠同王君軒結伴進城去見商隊的大掌櫃,大掌櫃對於兩個舉人老爺同行的要求感到很為難,但又不好拒絕,只能提了很多苛刻要求。在他看來,兩個嬌生慣養長大的書生,怕是嚇唬幾句就打退堂鼓了,沒想到兩人都應了下來,又詢問起採買貨物的訣竅。
大掌櫃實在沒有辦法,只能勉強同意了,不過一聽到王君軒還要帶上幾個護衛之後,他那幾分勉強也去掉了,畢竟這一路上沙盜土匪時有出沒,多幾個會武的總多幾分自保之力。
魏春的牙行口碑一直不錯,一手端買家,一手擎賣家,在城裡很是吃的開。王君軒和楊誠自然找他幫忙採辦貨物,於是楊杏兒也知道了西域之行一事。
雖然楊誠和王君軒都說要出去看看不同的風俗人情,但女人的直覺告訴楊杏兒,這事透著蹊蹺,正這麼想著,她幾乎是立刻雇了馬車往娘家趕,哪怕父親不知道緣由,但小妹絕對門兒清。
楊柳兒眼看著姊姊眼色如刀,刀刀往自己身上射過來,真是招架不住,但涉及王君軒的身世,即便姊姊不是外人,她也不好多說。只能撒嬌賣乖,企圖矇混過關。
楊杏兒也是無奈,最後只能坐在炕上攬著小妹的肩膀歎氣,「你啊,自小就不是個省心的。先前大病一場還以為你變聰明了,沒想到更讓人惦記,西域之行那麼凶險,若是連少爺有個……你該怎麼辦?」
「涼拌唄!」楊柳兒笑嘻嘻的岔開話,「咱家菜園的菠菱菜長得特別嫩,一會我讓冬雪涼拌一盤,姊姊不是最愛吃這個……呃!」
楊柳兒說了一通,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姊姊方纔的話意有所指,於是試探地問:「阿姊,你知道……嗯,那個……」
「你這個傻丫頭!」楊杏兒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小妹才好,伸手狠狠在她腦門點了一記,「你們那點事,除了阿爹心思粗,看不出來,怕是全家都知道了。你當大伙都是瞎子啊!不過是看你年紀小,連少爺又待你確實好,這才忍耐著不說。但你再過沒幾個月也十五歲了,馬上就是大姑娘了,以後可得記著避嫌。否則,以後你真嫁進連家還好,若是有個意外,壞了名聲,看你以後該怎麼辦?」
楊柳兒聽得臉紅,她對男女大防實在沒什麼概念,隱隱又把王君軒當成男朋友相處,儘管平日極力避開人眼,但在土生土長的家裡人眼裡恐怕還是有些出格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