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想著,眾人都一臉輕鬆,唯有楊柳兒知道一些內情,強忍著心裡的忐忑不安,幫忙拾掇行李。
先前縫好的羽絨被子、羽絨棉襖、坎肩、長衫、大氅,甚至裡衣都帶上,還有鹿皮靴子、兔毛手套,大有把兄長和心上人包成冬瓜的架勢。
蜂窩煤和爐子也是必帶之物,還有各種乾糧、壇肉、小鹹菜,通通交代給隨車的謝暉和家安。謝暉是個聰明的,又在家裡養了大半年,如今終於能跟著主子出門,而且去的還是皇都,他歡喜得覺都睡不著了。
車隊又再次上路了,楊家人送到村口,楊柳兒借口進城看嫂子,又同車賴了一個時辰,最後還是到了不得不分離的時候。
王君軒顧不得師兄在場,伸手把楊柳兒抱在懷裡,兩人都沒有說話,良久才分開。
楊柳兒笑得燦爛,朗聲說道:「連大哥,我等你回來娶我。榮華富貴就是錦上添花,沒有也罷,只求你平安無事。」
「好!」
城門外,馬車一輛接著一輛,轂轆轂轆冒雪向著遠方行去了,不到片刻就消失在白茫茫的天地裡。
楊柳兒有那麼一瞬間心裡空的厲害,她想說,不要去皇都了,姓連也好,姓王也罷,只要兩人都平安無事,家長裡短,活到老就好。但這話最終一個字都沒說出來,她不能那麼自私,對於男人來說,有些東西是必須承擔的……
「小姐,咱們趕緊進城吧。」春分上前替自家小姐拍去肩頭的雪花,小聲勸道:「二少爺他們很快就回來了。」
別過王君軒他們後,楊柳兒顯得意興闌珊,做什麼都沒了興致,說道:「不去城裡,直接回家吧。」
春分也不敢再勸,趕緊雇了輛馬車,打馬回家。
雪下的越發大了,山路又難行,楊柳兒主僕兩個足足比往日多花了半個時辰才到村口。
那車伕多得了十文的賞錢,連連道謝,直說碰到善心的貴人了。
村裡有出門走動的老婆子,遠遠見到楊柳兒主僕,趕緊迎了上來,討好笑道:「小姐,您這是進城看大少夫人了吧?這麼冷的天,可是受苦了。」
楊柳兒認出這是桃花的舅母,就笑道:「王嬸子這是去哪裡走動了?雪下的正大呢,路上都沒什麼人。」
那老婆子聽見楊柳兒喚自己嬸子,樂得眉開眼笑,連道不敢,末了卻是道:「小姐是矜貴人,可不好凍著。我們這些苦哈哈,皮厚不怕冷,方纔還有一個貨郎來村裡轉悠呢。」
聞言,楊柳兒心頭一動,假作不經意的笑問:「沒想到這時候還有貨郎過來呢,他都賣些什麼?早上四嬸托我買繡花針,我不小心忘記了。這貨郎若是還在,可就太好了!」
「哎呀。」王嬸子一拍大腿,後悔道:「那貨郎走了,早知道就多留他一會了。」說完,她生怕楊柳兒怪她,又道:「不過我看他挑的擔子不大,上邊都是些糖片子和小零嘴,沒見到針頭線腦。這也是個傻的,賣吃食在城裡不是比咱們這村子容易?」
楊柳兒笑著點頭,心裡卻是更警覺。她想了想就道:「嬸子若是順路,一會幫我去裡正大伯家走一趟吧。就說我阿爹怕雪大,山上的野牲口下來禍害村子,想請他張羅些人手繞村巡邏呢。」
「真的?那可是大事,我這就去!」王嬸子聽了心裡也在盤算著,楊家富庶又大方,作為主家挑頭要村人巡邏,就算沒有工錢,每日也少不得供上兩頓飯,到時候把自家小子塞進去混日子,家裡也省了糧食了,她越想越歡喜,扭頭就跑去裡正家。
楊柳兒主僕回到大院,楊山正好閒不下來,抓了一柄大掃帚打掃院子裡的殘雪,父女倆站在一處把才纔之事說了一遍。楊山不是吝嗇的人,糧倉又裝得滿滿,不差村人吃那一兩袋麥子。先前聽小女兒說要防備山上的野獸下來禍害牲畜,還有些不以為然,但後來又聽說村子富庶,小心外人眼紅起壞心,他立刻爽快應了下來,畢竟有鍾家那事在前,他可是不願再吃苦頭了。
因此等到裡正趕來,楊山便出面商量巡邏事宜,楊柳兒也就不再費心,春分生怕她閒下來又胡思亂想,趕緊抱了帳本放到炕桌上,笑道:「小姐,魏掌櫃送來的帳冊都放兩日了,你趕緊算一算啊。奴婢看魏掌櫃回來的時候可是歡喜著呢,怕是煤球的生意又賺了不少銀子。」
冬雪正好送熱茶進來,聞言就湊熱鬧道:「小姐快看看吧,若是當真發財了,過年時也賞我和阿姊做套新衣裙。」
楊柳兒早脫了斗篷,這會正抱著雕花鏤空的黃銅手爐暖手,聽到這話就打趣道:「好啊,要是發財就給你們做新衣裙,若是賠錢了,就賣了你們頂帳!」
「不要啊小姐,奴婢死活就賴在楊家了,你把招財進寶賣了吧。它們太能吃了,一個頂奴婢倆!」聽著冬雪怪模怪樣的抱怨,讓楊柳兒和春分都是笑起來。
楊柳兒喝了杯熱茶,也覺得自己不能頹廢,於是打起精神開始撥算盤、查帳本,結果這一算還真算的眉開眼笑。
托老天爺的福,今年冬日特別冷,大雪一場接著一場。農家人有玉米秸稈和豆秸,還有山上砍下的樹枝,所以也沒什麼感覺,倒是城裡人忍耐不住,往日裡三五文就能買一捆的柴禾,如今直接漲到十文還沒處買,這時楊家囤積了幾個月的蜂窩煤,還有鐵匠鋪子打造的幾千隻蜂窩煤爐子就成了大救星。
二兩銀子一隻爐子,兩文錢一塊蜂窩煤,一日裡,連取暖帶做飯燒水,有個十幾文就足夠了。最主要的就是方便又省事,不需要人守在旁邊添柴禾,只要在晚上添幾塊蜂窩煤,就能暖和一宿,等到早起時把煤灰掏出來往外邊路上一灑,走路還省得摔跤了,如此一舉數得,楊家的生意怎麼會不紅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