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回報的消息確實是如此,但不知怎地總讓人覺得過分巧合,要不也就不需要他特地跑這一趟了。
「又是洪災又是山崩的,齊天城外到處是屍體的腐臭味,我能活下來全都多虧了華姊。」
「華姊是……」
「這幾日替公子上藥的就是華姊,華姊沒跟公子說過嗎?」她詫道。
「也不曉得,這幾日昏昏沉沉的,腦袋不是很清醒。」也許有也許沒有,他記得比較清楚的是上藥的部分。
說起上藥,那股屈辱感不知怎地又冒了出來。他知道自己身上有傷,也知道傷口不上藥是不成的,可偏偏傷在大腿內側……
「華姊人很好的,有時或許待人淡漠些,可是一個真正淡漠的人是不會收留人又照顧人的。」
他本要出言譏誚,但又覺得她說得有道理。
要是真的個性淡漠,壓根不會特意把他帶來這,況且他確實傷得極重,照料起來分外麻煩,要是無心是不可能做到這個地步的,所以說——
「她只是純粹說不出好話而已?」他只能做此猜測。
「會嗎?我倒覺得華姊是個把生死看得很淡薄的人,活著很隨性,彷彿不管日子怎麼過都無所謂,說難聽點,感覺就像是……」
采織嫌晦氣,不想把心底感受道出,可偏偏成歆聽懂她的話意,接了口,「等死?」
「不……可……」采織很想解釋,但她沒有辦法完整地道出內心感受,話到嘴邊只能無奈地化為一聲歎息。「也許華姊只是太過隨遇而安,她沒有喜好,對吃穿用度都沒太大的關心,有時跟她說起街坊的小道消息,她也是興致缺缺,彷彿這天地間再沒有任何事可以勾起她的情緒,所以我才會覺得……」
成歆微揚起眉,總覺得她形容得太過,畢竟這天下何其大,什麼樣的姑娘沒有,再者也許是因為她……「她其貌不揚吧?」
這般推斷是合理又正常的,姑娘家要是貌不驚人,許是做不了婚配,尋不著婆家,到最終自然是自暴自棄了,可要說是等死還差了一截路,沒那麼嚴重。
「欸,公子,你沒瞧過華姊的面貌嗎?我不敢說華姊美若天仙,但是絕對是個美人,雖說已是雙十年華,但是上門提親的人多得都快要踩壞門檻了。」胡大娘三天兩頭就跑一趟,就可看出華姊有多搶手。
「是嗎?」成歆十分存疑。「話說回來,這屋裡不管我何時醒來總是暗暗的,連燈火都沒點上,我哪看得清她的臉。」
別說那女人,就連眼前這聒噪丫頭的臉,他一樣看不清楚。
「喔,也是啦,華姊說了,打從洪災之後,許多難民為了求活成了宵小,甚至山裡偶爾也有山賊打劫過路商旅,咱們在這山谷底下能不點火就不點火,省得引人注意。」難怪他看不清,畢竟他的角度望來是逆著光的。
「山谷?這裡不是齊天城?」他詫問。
「不是,華姊說公子傷得重不能移動,怕影響傷勢,所以那日是我和華姊用盡氣力,小心翼翼地把公子搬到這山谷裡獵戶休憩的小屋。」瞧他神情有些傻愣,采織不禁好笑道:「華姊說要等公子身上的骨頭都固定了,才能再搬動公子,所以這段時日華姊一直是丟下鋪子,留在這兒日夜照顧公子的。」
聽到這裡,成歆更是驚詫得說不出話。
因為服藥導致頭腦昏沉,他壓根沒察覺此處靜得很,要是照采織所說,那麼待在這裡風險極大,但她竟日夜在這裡照料他,甚至連自己的鋪子都丟下不管……難道,她只是天生嘴長壞了?
「采織,餵好了沒?」連若華踏進房內,見桌上的粥碗早就空了,無聲歎了口氣。「喂好了就跟我說一聲,藥都快涼了。」
雖說她啥都沒聽見,但她確信這丫頭肯定是話匣子又打開了。采織乖巧又聽話,做事伶俐也很有一套,可最大的問題就出在她的聒噪,看來得找個機會教她適時的安靜是一種慈悲。
「華姊,對不起,我和公子聊開了,所以就……」
連若華不以為意地擺著手。「我知道,待會我要替他上藥,你先到外頭,要是外頭有什麼動靜,記得喊一聲。」
「嗯,我知道了。」
待采織離開,把房門關上,她才拿著木匙一口口地餵著他喝藥。「抱歉,我家丫頭什麼都好,就是那張嘴吵了點。」她是個貪靜的人,有時會很受不了采織,但忍忍就過了。
「不會,吵了點總比壞了點好。」他由衷地同情起她。
他想,也許她一直沒有婚配就是因為她嘴長壞了,吐不出好聽的話。
連若華認真地點著頭。「那倒是,就像是能跑能跳總比躺著不能動的好。」
成歆眼角抽搐了下。這女人三兩句話就得拐到他頭上不成?這麼點道行,他沒看在眼裡,等他傷好……
「好了,我幫你上藥。」
成歆不自覺地抽口氣,雙眼直瞪著她開始動作的身影,當她再一次掀開他身上的被子時,像是一併拉掉他的尊嚴。
他像個初生嬰孩般的赤裸,身上傷口密佈,而最該死的是——
「你為什麼每次擦藥都會……」該死的他說不出口!
「是個男人就不要囉唆。」連若華依舊淡定,無視他男人的反應。
成歆滿臉通紅瞪著她。「我是不是男人,你看不出來嗎?」擦藥就擦藥,還玩弄他的身體……她其實早已經嫁過人或者在守寡吧,要不她怎能對男人的身體如此無動於衷。
好歹也像個尋常姑娘,驚愕害羞的尖叫兩聲吧!
第二章 請以身相許(1)
連若華淡淡一瞥,點了點頭。「嗯,好現象。」
成歆無言以對地閉上眼。喝完藥了,藥效趕快發作吧,讓他陷入昏睡,遺忘這極盡屈辱的一刻。
這個女人不像女人,所以這個時候,他就假裝自己是死人算了。
「華姊,申大夫來了。」采織的嗓音在門外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