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你爸有同意嗎?」方嘉儀問。
謝深樂無奈地笑了下。「後來我爸說做個實驗吧,就帶我哥去剪頭髮,校服沒辦法換,不過鞋子、襪子、手錶通通換過一輪,還買名牌,整個人煥然一新!人緣是回來了,我哥卻一點都不開心。」
「為什麼?」方嘉儀很驚訝。這不是他要的結果嗎?還是又遭遇了什麼事?
謝深樂輕輕地抿了抿唇才回答:「因為大家誇的是他的外表、配件,不是他謝深悅,所以他一點都不開心,連他唯一自豪的體育都沒有他的手錶來得吸睛。他跑得快、跑得久、跳得高、跳得遠全是因為他長得好看,不是他努力練習的成果,就連他暗戀的班花看起來都沒一開始那麼吸引人了。」他不知道收集了幾桶來自他哥的苦水,有幾次聽到煩了,還直接把人抓進訓練室裡揍到乖。
謝深樂繼續說:「就因為這樣,他覺得我爸說得對,最重要的是培養才能和腦子裡的東西,如果有人懂得欣賞,進而喜歡上他,才是真正為他本質著迷,感情才能走得長久順暢,所以我哥又穿回以前的舊衣服,直到遇見我大嫂才改頭換面。」
「要是嘉嘉沒有跟陳建邦分手,你要頂之前那顆頭頂多久呀?」謝深樂都三十了,人生已過三分之一,想想他爸還真狠。
「媽!」方嘉儀有氣無力地喊著,這種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感覺真差。
謝深樂淺笑,未作回應。方嘉儀在傷口最疼的恢復期,但凡有一絲慶幸都最好別在她面前顯露。
「其實從我回來工作,我爸就希望我能打理一下儀表,看能不能找到對象。他一直很後悔當初沒有幫我們訂個期限,像大學畢業前或是滿二十五歲後就回來當人,每次看我穿他的舊衣服回家,他就一臉痛心的樣子。」
方媽媽疑惑,一臉好菜被糟蹋了的可惜樣。「你爸都開口了,你怎麼不早點解禁呀?像現在這樣子多好?」
「一來是工作忙,沒時間,又沒對象,不如省下來休息。」男人也是為悅己者容的。謝深樂摸摸鼻子。「二來是想讓我爸爸知道,什麼叫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原來是另類的報復法啊。
方嘉儀覺得有個地方兜不起來,忍不住又問:「你爸爸還做了什麼吧?會把國小剛畢業的兒子丟在市中心叫他自己坐公交車回家,怎麼說也算虎爸吧,他會讓你哥哥這麼順利就改頭換面嗎?」
肯定是另一場更嚴苛的修行吧?說不定謝深樂會收起反抗的心思是因為他哥哥被修理得太慘。
沒想到方嘉儀這麼聰明,謝深樂本來打算點到這裡為止的。
「你沒猜錯,我爸確實動了些手腳。」他歎了口氣。「我哥人緣確實變好,班花也對他另眼相看,但還是比不過另一個富二代。班花家裡跟對方有生意往來,有意無意暗示她好好把握,即便對方體重跟我哥一樣,身高卻矮了我哥二十公分,圍繞在他身邊的人還是比我哥多,所以我哥獲得的幸福感其實很薄弱。」
就像泡沫,一戳就破。
方家母女靜靜聽著,沒有人插話。
「我家經濟算不錯,但我爸一周只給我們兩百元,我哥跟同學出門還得先存一個月,就被人貼上沒錢又愛裝闊的標籤,就算長得再好看,價值都得打對折。」
口袋深就看錢,口袋淺就看臉,他老爸要他們兄弟倆好好發展腦子裡的東西時,他很想回嗆一句會有誰看?
這種說法是偏激了點,這世上還是有人看品德、操行和才華,還是有人注重愛情跟責任,不然方嘉儀不會摔得這麼慘。
要說她的傻,也是傻得難得、傻得可愛。
謝深樂繼續說,「我哥只有在最初時感受到醜小鴨變天鵝後那一瞬間的驚艷,接下來的日子一樣不如意,反而找不到他身為邊緣人時的自在。我爸還不斷在他旁邊放冷箭說這世界是殘酷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要煩惱,沒有利益的事誰會浪費時間跟你周旋?那時我哥才剛要滿十八歲,實在不懂我爸腦子裡在想什麼。」
「就算你哥穿回以前的衣服,也找不到以前的生活了吧?」方嘉儀無法想像那是多大的壓力,就算出了社會,那段時間的折磨還是忘不了吧?
找不到自己的定位,長輩又一直否定他的價值,這種不上不下的感覺,只能數著時間等畢業,期待快點進大學好重新開始。
她突然覺得自己滿幸福的,平凡沒什麼不好。
「是呀,同學還會問他為什麼還要裝矬?所以我哥變得有點陰沉,我爸還嫌他不夠煩,大考過後,捐了五十台計算機給學校,還有兩萬冊書籍,因為學校圖書館放不下,最後直接折現,導致我哥受到更多注目和吹捧。我爸說這世界很現實,除了看臉,還有看錢,還問我哥知不知道醜小鴨真正的涵義?」
「什麼涵義?」不就是歷經千辛萬苦,最終發光發熱嗎?
謝深樂瞇起眼。「醜小鴨之所以能變成天鵝,那是因為他老爸是天鵝,跟他本身沒關係。」
「……」方嘉儀頓時無語。「你哥沒崩潰嗎?」
這種虎爸太可怕了,都不怕孩子心靈崩潰,一輩子就完了嗎?
方媽媽也是一臉的不捨。她對謝深悅印象很好,是個健康愛笑的大孩子,完全看不出來背後有這麼一段故事。
「這倒沒有,頂多低落了些。畢竟我爸變態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撐不過都是我們的問題。」事情向來都是一體兩面,他爸對親兒子狠,也養成了他們遇到事情會先從自身找答案,而不是怪罪到別人身上。
「你那時候應該也不好過吧?你哥雖然畢業了,但你還在學校呢。」他的心理素質也太好,方嘉儀不由得咋舌。他哥在風口浪尖的時候,他肯定也在八卦中心。
「對了,都忘了你還跟陳建邦同班,怎麼同學會的時候都沒有人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