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上沾滿了貓的毛,岑佩南好看的臉上也多了幾道貓抓痕,他接著將書置於火下烤,還用濕的巾子擦拭過,甚至將書擺回櫃子上,試著連摔了幾十次……舉凡能想到的辦法都用上了,模糊不清的文字依然無法顯現。
不過這事他們倆都沒讓朱涓知道。
兩天後,墨瑛熙又是不到丑時便恢復人身,隨著他越來越早恢復,朱涓陷入沉睡的時間便隨之增長,以此不難推算出,無須太久,他便能徹底回復,然而代價卻是她將永遠沉眠不醒。
他抱著熟睡不醒的她,抬手輕撫著她有些削瘦的臉頰,嗓音沙啞緊澀,低聲在她耳旁道:「涓兒,我無法再遵守對你的承諾,你忘了我吧。」說完,他輕輕放下她,換上衣袍,出了門。
當日,過了巳時朱涓才甦醒,卻發現她竟不在墨瑛熙所住的偏院裡,而是置身在一處陌生的房間,瞥見走進來的玉梨,她困惑的問:「這是哪兒?」
玉梨愁容滿面。「你可終於醒了,這兒是先前王妃安排給你住的院子。」
由於喜房就安排在墨瑛熙所住的偏院,自洞房後,朱涓便一直住在偏院沒回過這兒,一時沒認出來。「我怎麼會在這兒,世子呢?」
「世子?!」一提起他,玉梨忍不住氣忿,嗓音頓時拔高了幾分,「他打算要迎娶東親王的嫡女為妻,先前回了府後,就將您給扔回這兒了。」說到這兒,她不得不服了朱涓,即使被從偏院帶回這小院子,一路上她竟然仍安穩熟睡著,硬是沒醒。
朱涓仍舊一臉呆愣,彷彿沒明白過來她的話。「這是什麼意思?你說誰要娶東親王的女兒?」
玉梨見她竟像還沒睡醒似的一臉迷糊,不耐煩的高聲道:「尋陽王府裡除了世子,還有誰有資格迎娶東親王的嫡女為妻?」
朱涓這下子總算聽懂了,可她不願意相信。「不可能!他答應過我不會再娶別的女子!」
「這種話你也信?」玉梨歎了口氣,放緩了語氣勸道:「世子那不過是哄著你的話罷了,世子的身份如此尊貴,哪裡可能讓你一個家奴出身的丫鬟當正妻,不管怎麼說,先前世子也著實寵了你好一陣子,你也算值了,你還是安分的當你的姨娘吧,也別再去同他爭了。」
「他不會騙我的,我不信!」朱涓的兩手緊抓著被褥,有些激動的喊道。
這段時日以來,他明明那麼寵著她、縱著她,為何會一夕之間全變了?
她接著思及一件事,焦急的問道:「是不是因為我這陣子太貪睡了,都沒陪他的緣故?」
玉梨想了想,勸道:「你這陣子常常昏睡不醒,確實不太尋常,眼下還是先把身子調養好再說,還有啊,曉梅也被調走了,世子說你身邊用不著這麼多人服侍,只留了我一個,對了,那三隻貓也被扔了過來,我怕它們吵著你,所以把它們關在外頭。」
朱涓掀開被褥下榻,不親耳聽墨瑛熙說他要娶妻之事,她難以相信。「玉梨,幫我梳頭更衣,我要去見他。」
玉梨張口想勸,但瞧見她那蒼白的臉色,又把話給吞了回去,明白她不聽到世子親口說,無法死心,便默默替她挑了件粉色的對襟棉襖換上,再替她挽起髮髻,接著替她施了些脂粉,讓她的氣色看起來稍稍紅潤些,可清瘦的臉龐仍透著掩不住的蒼白樵悴。
天氣已轉冷,玉梨再給她披了件斗篷,與她一塊走出房裡,來到外頭的小園子,大花它們從先前墨瑛熙命人給它們打造的那座木屋裡頭跑了出來,那木屋連同三隻貓兒一塊移了過來,三隻貓兒跑到她腳邊,喵嗚喵嗚的叫著。
朱涓此刻沒有心情陪它們,只道:「你們乖,先回窩裡去。」便與玉梨朝偏院走去。
來到偏院,侍衛沒加以攔阻,便讓朱涓進去。
朱涓讓玉梨在屋外等著,她自個兒走了進去。
墨瑛熙似是早就料到她會來,早已等在廳裡,他淡淡的瞥她一眼,當著她的面吩咐小廝,「你交代下去,不久世子妃便要住進來,不許再把閒雜人等放進我屋裡。」
他的意思是指她是閒雜人等?!這話刺得朱涓心口揪痛,她抬眼望向他,問道:「我聽說世子要迎娶東親王的女兒為妻,可有此事?」
他神色冷漠的回道:「沒錯,她與我門當戶對,以我的身份,本該迎娶鳳昌郡主這般出身高貴的女子為妻才是。我已答應鳳昌郡主,今後不再納妾,但念在你這段時日伺候的分上,我不會趕你走,不過待郡主進門,你得住到別莊去,省得教郡主看了心煩。」
他字字銳利得宛如尖針,刺得她心口鮮血直淌,她縮在衣袖裡的十指緊緊掐著,從牙縫擠出話來,「為什麼?!」她想知道為什麼他對她的恩寵竟會在一夕之間全變了。
看著她臉上那抹震驚痛楚之色,墨瑛熙神色冷冽的只說了幾個字,「本將軍膩了。」
他的回答彷彿狠狠扇了朱涓一巴掌,她沒想到他竟會這麼快就厭倦了她,她心口擰痛得幾乎無法呼吸,她無法再問下去,倉皇狼狽的轉身離去。
墨瑛熙默默看著她離開,待她走出他的院子之後,他一拳又一拳的擊向牆面,親手傷害心愛的女子,他的心就如同此刻血跡斑斑的拳頭一樣。
鈴輔公主!他頭一次這般憎恨一個人,可惜她已死,他即使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都不可能辦到。
世子要迎娶東親王之女為妻,以及朱涓失寵之事,很快便傳遍了整個王府。
原先艷羨朱涓的下人們有的替她感到惋惜,有的則是冷言嘲笑,其中唯獨古總管的心情最是複雜,因為他適才被世子召去,聽完世子的吩咐,出來後,他眉頭緊皺,越發覺得世子越來越高深莫測,不可捉摸。
什麼叫做要冷待她但又不能太過?同時還要命人拿話去諷刺她,可又要拿捏好分寸,要能令她難堪,卻又不能傷她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