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著臉,她看向衛昀康和葉霜的目光裡,摻著眼刀子,一下下往他們身上戳,可夫妻兩人像是沒感覺似的,一貫地裝弱、一貫地悲慘,讓皇后想挑刺,也尋不出個理兒。
「搜羅這些人證、物證,是想求得皇太后、皇上、皇后娘娘為昀康作主分家,為求子嗣,昀康不願意搬回王府,決意置府另居。昀康什麼都不要,只想把父王接到身邊照顧,父王年邁,又患有惡疾,如今癱瘓在床,昀康唯有悉心照料,方能對得起父王養育之恩。至於王府、爵位,昀康皆無心思。」
聽到這裡,葉霜適時伏地叩首,柔聲道:「萬望皇太后、皇上成全!」
不要左氏歸還偷竊的銀兩,不要在朝堂上佔權,甚至連爵位都不要,只想要一個年邁病弱的老父?天底下難得竟還有這樣的孝子。
聞言,皇太后和皇上皆極為動容,倘若這樣的人才、品德卻不能為朝廷所用,實是可惜。
皇上眼也不眨的瞅著衛昀康,胸中潮湧,無數念頭翻轉,他的容貌像極母親年輕時,品格卻肖似舅父,想起舅父不居功名、急流湧退,滿腹奇才,卻甘心領著閒差、賞花度日,唯有先皇有需,方挺身相助,有這樣的臣子,難怪先皇能創下太平盛世,他也該有這樣的忠臣,凌兒也該有。
至於皇后,她恨恨看著這對虛偽的夫妻,感到噁心,卻不能語出批判。
一筆筆證據在眼前,她明白自己再不能護短,否則恐怕連自己都會陷進去,何況人證、物證提上檯面,尚未細細推敲呢,誰曉得推敲下去,事情會牽扯出多大一筆,到時萬一堂妹、外甥頂不住,一把火燒上左府,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償失。
皇太后看看皇上,再看看皇后,察覺兩人心底各有考量,她微微一笑,衛昀康這個心思重的,果然每件事都朝著他預料的方向進行,很快的,他就能心想事成了。
終究是自己的娘家人吶,她能不看顧幾分?
皇太后淺笑道:「讓德王府分家吧,樹大分枝是天經地義的事兒,左氏又牽連著皇后娘家,鬧大了,面子上都不好看,不知皇上、皇后心裡怎麼想的?」
「母后想得是,就分家吧,再待下去,昀康這孩子不知道何年何月能生出嫡長子。」皇上看了一眼衛昀康,續道:「朕明白,你一心遵守祖父遺訓,可當年舅父為栽培你,花了好一番心思,倘若不能為朝廷所用,豈不可惜,收收心吧,朕允你一年,先回去把家事處理好,再回來報效朝廷。」
「可是……」
衛昀康有話想說,卻讓皇上阻止,「甭說什麼可是,朕說了算,葉氏!」
葉霜嚇一大跳,連忙道:「臣妾在。」
「你這次受了這麼大的委屈,朕給葉大人再升個位兒吧。」
她的腦海中猛地生出許多問號,為何?葉知瑾對葉霜又沒多好,這種賣女求榮的男人,何必給他太多甜頭?
「稟皇上,家父能力不足,正五品官職對家父已然負荷太重,倘若再陞官,旁的官員側目也罷,若因此誤了百姓就糟了,求皇上收回成命。」
有女兒替父親把好處往外推的嗎?他看看葉霜,再看看衛昀康,龍心大悅了,她這是受到衛均康的影響嗎?把國擺在家前面,把朝廷利益看得比自己重要?
好、很好,這樣的女人,必會教養出無私的兒子,為大魏朝留下賢臣良官。
「那你想要什麼賞賜?」皇上又問。
葉霜想了想,她已經推辭了一次皇上的好意,要是再婉拒,就顯得太矯情,但要什麼呢?
衛昀康也替她擔心,就怕她一個衝動,獅子大開口,把皇上的感動給打消了,那就得不償失了。
所有人都望著葉霜,惹得她壓力大,腎上腺素快速分泌,突地,她腦子一動,揚眉笑道:「求皇上賜臣妾一個匾額。」
「匾額?你要開舖子做營生?」皇上不禁失笑,怎麼都沒想到她會要這種東西。
「不是臣妾,是世子爺!爺有兒子了,要當榜樣的,再不能像過去那樣成日游手好閒,所以商議著要拿嫁妝的鋪面做幾門生意。」
皇上定定的看著她清靈澄澈的眼睛,態度真誠無畏,所以衛昀康是真的遵循祖訓,無心朝堂?很好,就讓他先開舖子吧,他就看看他有多少能力,能做出多大的事兒。
只消一眼,衛昀康已經猜出皇上心中所想。
出宮時,衛昀康控不住激動,緊緊握住葉霜的手,她是個福妻啊,再沒有比這樣的形容更恰當,她的話讓皇上加深對自己的信任,接下來,該大展鴻圖了!
馬車上,衛昀康閉眼假寐,葉霜卻不時偷瞄他。
她想著,這人的心是什麼做的,怎能面面俱到,周全得讓人尋不出半點破綻。
幾次想開口,想想又覺得算了,男人心,海底針,撈不到就別勉強,只是她還是很好奇的!
他忍不住了,笑著張開眼,一把掐上她粉嫩的小臉,道:「有什麼話想問就問吧。」
葉霜順勢靠上,把整個人窩進他懷裡,最近,她戀上這個姿勢。
「為什麼要演這麼多年的戲?倘若要讓皇上知曉祖父與你對朝廷權勢沒有野心,當初把話講清楚不就得了?」
「理由很多,首先,當年我十五歲,手邊只有祖父留下的三千兩和十六個隱衛,我沒有足夠的實力對抗左氏,以及她的娘家和皇后,倘若鋒芒盡出,我的小命能保得住?
「第二,皇上生性多疑,沒有這幾年的戲碼,空口白話,他能相信我沒有野心,相信我只想盡忠朝廷?終究,我的身子裡流著父王的血液。
「第三,父王當年身子強健,正在四處擴展勢力,他那麼努力,我怎能不讓他好好表現?誰知道那些勢力,日後會不會成為我的助力?
「第四,衛昀賢、衛昀良當年還沒長歪呢,他們不夠歪,怎顯得出我的正直,爵位又怎能理所當然落在我頭上?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當年的我還不敢確定,三皇子是不是皇上心目中的繼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