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乎,他成了史上第一個敢攆走皇上的大臣,皇上還被攆得很開心,笑呵呵的撫著吃撐的肚皮從首輔家走出。
但是首輔大人「畏妻如虎」的傳聞不知為何流傳,還有人笑稱他就是贅婿,唯妻命是從。
不過倒沒人說雲傲月的不是,反而多有推崇,因她製藥不忘行善,每一間鋪子都有一月兩次的贈藥,並從賣藥所得中抽出,成弄了善堂,專門收留無父無母的孤兒、鰥寡孤獨的老人,或身有殘疾、沒有辦法勞作而被棄養的可憐人。
「藥娘子」的名號傳得更廣了,在安康附近甚至有「藥娘子廟」的生祠,香火鼎盛。
「嗯,沒錯,我這徒兒說得有理,別忽略了小小的風寒,也許是其他病症引起,諱疾忌醫是跟自己過不去。」穿著深色袍服的老者紅光滿面,一手攏過整把的鬍子。
「沈太醫……」饒了他吧,他還要趕著上朝呢!一個妻子的癡纏他就有點吃不消了,再來個攪局的,這日子真是難過,這幾年他幾乎成為他們師徒倆重點關注的對象。
齊亞林身在福中不知福,家有太醫看顧他一家老小的身子,殊不知在雲傲月重生前那一世,這時候的沈太醫墳草已經長得比人還高了,每年前去祭拜他的只有一人,便是受過他大恩的雲傲月。
知曉沈太醫前世死於消渴症的雲傲月極力研製治消渴症的藥方,並嚴格控管他的飲食,讓症狀減輕,不易發作。
安康的雲老夫人也還活著,不時上京到首輔府邸住上十天半個月。她的身體還算硬朗,但已經不太理事了,任由賀氏去胡搞瞎鬧,反正有個當大官的孫女婿,她在雲家過得很舒心,賀氏從來不敢在她面前攪事。
至於雲惜月,她多年前出了家廟,在賀氏的安排下嫁了一名來自西域的商人,如今去了關外,再沒回來。
「把手伸出來,讓老夫診一診,沒事最好,讓這丫頭安心,要不你就等著喝苦藥,老夫不放甘草,多下些黃連,好讓你知道家人的關心有多麼珍貴。」他也是走老運遇到這麼好的徒弟,享受著兒孫孝順的福氣。
「你們呀,就是愛操心,堂堂的一品官員還不會照顧自己嗎?」齊亞林故意長吁短歎,挽起袖子伸直手臂,莫可奈何地看向雲傲月而後笑意一柔,落在她微隆的肚子上。
四子一女,他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會枝葉繁茂,孩子如雨後春筍般一個一個冒出來。
「就你死腦筋,老是不當一回事,不想和我活到白頭了嗎?你早說,我送你一根繩子勒死你。」她擔心得坐立難安,老想著要如何為他化開死劫,而他卻跟沒事人似的十分悠哉。
「噓,別說讓我心疼的話,我這不是聽你的話在治了嗎。我們都要好好的,老了我陪你四處走走看看,當一對人人羨慕的神仙眷侶。」他哄娘子的話越說越順溜了。
「說話算話,不許食言,老大出生時你就不在我身邊。」她翻起舊帳來了,一副他敢反悔定不輕饒的悍婦模樣。
家有母老虎,這下子「首輔畏妻」的事又要傳得沸沸揚揚了。
他苦笑,「不敢,我家娘子製藥本事若說是第二,沒人敢自稱第一,要是我開罪了她,隨便給我下點藥就一命嗚呼了。」
下點藥……忽然有什麼閃過雲傲月的腦中,她想用力捕捉卻沒捉住,一閃就消失了。
就在這時候,一名眼生的丫頭端了碗紫米養生粥進來,這是齊亞林這些年養成的習慣,他早膳吃粥配幾樣小菜,七分飽就去上朝,下了朝再吃些鴨脯、乾果,他少量多餐,不暴飲暴食,偶而喝點小酒,生活規律地像個老頭子,只有夜裡活動較為頻繁。
不然他四子一女哪來的,勤於夫妻事呀!
「大人請用。」
丫頭的手柔白如蔥玉,小小的個頭,約十五、六歲左右,一雙眼含羞帶怯的勾人。
「嗯。」齊亞林正要以口就碗,他懶得用湯勺,趕緊吃完好上朝,他快趕不及了,即使是首輔也不能比百官晚到。
但是他剛要入口,站在他身旁的沈太醫就眉頭一皺,伸手蓋住碗口,把他手中的碗搶過來,低頭一嗅,沉聲道:「丫頭,你來聞聞這氣味。」他年輕時分辨各種藥材,鼻子好得很,但人上了年紀,嗅覺便不夠靈敏了,總要差上一點。
「師父,怎麼了……咦?這味道是……」雲傲月眼神驀地一變,雙瞳燃著怒火,瞪著一味裝羞的丫頭。
「是什麼?」他聞著像是……
「馬錢子。」
沈太醫臉色劇變,「這是劇毒,一吃下片刻便亡,症狀有如急症發作,難以查其死因。」
宮中常出現這種藥,嬪妃為了爭寵、剷除對手,便會買通太醫院的太醫,或讓人從宮外帶進宮,以此無聲無息的除掉礙事的人。
先帝在世時的李婕妤便是死於馬錢子,當時她正受寵,資色上乘,一點也不亞於程貴妃,先帝有意提她的位分為淑妃,誰知旨意未下,她已暴斃宮中。先帝雖有不捨,卻也未下令徹查,因為下手的人明顯可知,得到寵愛的程貴妃不想有人分寵,便早一步奪去李婕妤的性命。
「你敢下毒?」齊亞林臉色一變,提腳一踹,把正在作著美夢的丫頭一腳踹飛。
她眼露驚慌,口吐鮮血,哭道:「奴、奴婢不敢,不是奴婢做的,奴婢只是從廚房端來而已……」她害怕得身子抖如篩。
做過刑部侍郎又曾任職大理寺寺卿的齊亞林一眼就瞧出她眼神閃爍,必定是在說謊,怒道:「再不吐實,大刑侍候。」竟然有人敢毒害他,罪不可恕。
「不是奴婢做的,奴婢是冤枉的,大人明察……」什麼是馬錢子?為什麼有毒?明明是……
「來了,把她的腿給折了,看她招不招。」太久沒下狠手了,旁人都以為他改吃素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