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公公趕緊行禮應道:「娘娘折煞老奴了,都是老奴應該做的。」
葉蓮輕輕點頭,眉眼間帶了一絲愁緒,又道:「洪總管許是聽王爺吩咐了吧,以後我家長姊就是咱們王府的侍妾了。我和王爺不在王府,還請總管多多照料。長姊出身嬌貴,衣食住行都極講究,如今雖然身份驟降,但也不好虧待她。
「洪總管記得要找最好的工匠把院子重新修葺,擺設也要選上好的,等我和王爺歸來驗看之後再請長姊搬進去吧。」
洪公公眼裡異色一閃,但迅速掩蓋了過去,越發恭敬地應道:「娘娘放心,老奴省得。」
左元昊正好從外面進來,見兩人一坐一站就笑道:「行李收拾好了嗎?咱們這就上路吧,城外三十里的藍玉湖景色極好,正好在湖畔留宿一夜。」
葉蓮起身仔細替他整理略有些皺褶的衣衫,嬌笑應道:「都聽王爺的,若是月色好,蓮兒奏琴一曲,還請王爺品評一二。」
「好啊。」
兩人說笑著出了院子,在二門外上了馬車,丫鬟護衛裝好行李,一行人就飛快離開了王府。
洪公公一直站在門口,目送馬車走得沒了影子,聽得身後丫鬟悄聲議論,言語中對王妃極得王爺寵愛羨慕至極。
他忍不住挑起眉梢兒,這位王妃娘娘怕是沒有外邊傳言的那般柔弱賢淑呢。
修葺院子?重新安排陳設?聽起來是對長姊極盡照顧和優待,但實際上呢,不過是要她在柴院裡多受些苦罷了,若他這王府總管是個阿諛諂媚之人,為了討好新主子,說不定在王爺歸來之時已經把人磋磨死了。
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古人誠不欺我!
不提洪公公心裡如何猜度,只說王爺、王妃一路出了藏鯤城,根本不知道倒在柴房裡的葉蘭這會兒剛剛睜開了眼睛,當然,即便他們知道也不會停下腳步,頂多葉蓮需要再表演一場姊妹情深罷了。
彭玲醒來的時候,只覺頭上十分不舒服,她下意識伸手摸了摸額角,疼得猛然一哆嗦,但是經過這樣的刺激,她的頭腦倒是比先前清醒許多。
入眼處四周堆棧的木絆子,還有身上繡工很是精美的大紅衣裙,讓她越加驚疑不定,難道加班加多了,公司還要大家客串古裝劇做獎勵?她可不可以申請換成獎金就好啊?
可惜,一個端著湯藥進門的丫鬟徹底打破了她的「自欺欺人」。
「葉姨娘,湯藥剛熬好,趁熱喝了吧。」丫鬟臉上雖然堆了笑,但感覺不到半分真誠,眼裡甚至隱隱帶了一絲輕蔑。
彭玲動了動嘴巴,想要問什麼,一時卻千頭萬緒地不知從哪裡問起。
那丫鬟卻是等得不耐煩了,胡亂把藥碗放下,草草行了一禮,丟下一句,「姨娘若是怕熱,就等涼了再喝吧,奴婢還有活計,先下去忙了。」說罷,她就轉身出了門,丟下彭玲一人乾瞪眼。
彭玲估摸著這湯藥是治傷的,忍著苦意大口喝了下去,隨後琢磨著等這丫鬟再過來一定要仔細問幾句,可是,湯藥里許是有安眠成分,她這一等就等到了周公跟前。
她作了一個長長的夢,很詭異的夢。
這個夢講述的是一個叫葉蘭的女孩子自小喪母,父親忙碌,後母心思深沉的把她嬌慣長大。她深愛那個俊得不似常人的王爺,最後卻莫名流言纏身,生生被妹妹搶去了王妃的位置。她不甘心,如何避過後母的看管,在新婚夜偷偷爬上了王爺的床……
初春的日頭總是慵懶的,未等慢吞吞走到西山頭就躲去了雲朵之後,王府漸漸陷入了濃重的黑夜。
彭玲就在這樣一片漆黑裡再次醒了過來,任憑她自小如何掙扎過活,鍛煉得再自立堅強,這時候也忍不住歎了氣。
為了日夜加班而疲勞過度猝死的自己,也為了這個在委屈憤怒中離世的葉蘭。
她原本是個普通的農村女孩,為了改變小學畢業就輟學賺錢、嫁人生子的命運,她拚命打工賺學費,半工半讀,好不容易大學畢業,給家裡還了債,還供弟弟讀完大學,就等著再攢錢買間小房子,找個踏實男人過幸福的小日子,不想居然為一向吝嗇的公司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
說起來,她倒是對先前的生活沒什麼遺憾留戀的,父母一向偏疼弟弟,除了家裡缺錢的時候,通常沒人想起她來。
如今家裡小有積蓄,弟弟也要結婚了,她算是功成身退,家裡人若是知道她累死,除了哭上幾日,想必不會太傷感。
只是,她雖是不介意「借殼上市」,但起碼也得要有個好的新生活吧。
然而這身體的原主葉蘭活得也太憋屈了,好好一個千金小姐怎麼就人見人厭,狗見狗煩呢?
最讓人鬱悶的是,以後這所有的一切都要落到她身上了,因為她不管如何排斥不滿,如今她就是葉蘭了。
先前送藥的丫鬟,不知在哪裡躲懶了一日,再次趕來送晚飯和湯藥的時候,本來心裡還有些忐忑,生怕被這個傳說中鞭子不離手的暴躁大小姐斥罵,不曾想,她還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樣,不禁反而開始懷疑她是不是撞了頭把自己撞傻了。
「葉姨娘,你是不是頭還疼啊,要不要奴婢稟告總管請太醫過來?」
葉蘭扶著隱隱作痛的腦袋,琢磨了半晌,到底還是擔心別人發現自己的「異樣」,開口應道:「不必,這藥有些效果,再吃幾劑估計就好了。」
許是沒想到她的語氣會如此溫和,那丫鬟不但沒放心,臉上反倒驚色更濃。
葉蘭趕緊板起了臉,學著記憶裡的大小姐做派,指著托盤上的飯菜罵道:「這是哪裡端來的剩飯剩菜,王府難道窮得揭不開鍋了嗎?去給我端碗燕窩粥來,要上等的血燕,若是差一點兒,小心我抽花你的臉!」
那丫鬟聞言雖然神色有些惱恨,但卻夾雜著三分「果然還是如此」的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