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然被老人家聽了去,那、那老人家都不知要多不好意思!
她不敢再聲張,但想要壓制身下這剽悍又孔武有力的男人實在太費勁兒,她毫無勝算,可他就想耍她玩似,半推半就由著她壓制,兩人於是滾在一塊兒,一會兒她趴在他胸前,下一刻又換她被困在他身下。
她把擒拿招數輪番使上,他任她使個盡興,卻總在最後能輕鬆逃脫。
兩人滿榻亂滾,髮絲交纏,這場角力她注定要輸。
不是她沒了鬥志所以被迫認輸,而是他一直在笑。
好看的俊目是彎彎的兩道小橋,好看的俊唇不僅僅翹起,更笑著露出兩排白牙,最後甚至笑出聲來,笑音好聽到令她心口驀然一緊,禁不住的目眩神迷。是她呢!
就她有這般能耐,能讓不苟言笑、剛硬嚴峻的他露齒大笑。
便為他這開懷無比的音容笑貌,不管是麗揚抑或夏舒陽,不管是三公主還是女流氓,他此際想將誰壓落底,那就壓誰落底吧。她都成全他。
所以溫馴了,一顆心沒來由發軟,身子也軟了,乖乖由著他禁錮。
男人望著她笑,笑會感染,她也凝望他傻傻發笑。
結果這一夜,她額頭被他輕彈一記,鼻頭亦遭他屈指挲摩。
他目光溫柔,一雙黑黝發亮的瞳仁兒裡跳動兩簇暖火,可語氣卻森然得很,磨牙霍霍啊,是故意嚇她呢——
「一早本王就得啟程回前線大營,放你自在,你肯不肯乖?」
咬咬唇,她滿心戒備,只得問——
「乖又如何?不乖又如何?」
「肯乖的話,你替本王傳宗接代、開枝散葉,不肯乖的話,本王押著你接代傳宗、散葉開枝。」
這都……什麼跟什麼?不都一樣嗎?!
她被他逗笑,可又明白他不是在逗她。
他問得真真的,真是要她想仔細,要她點頭,要她擔起北定王府聶氏一門的香火,擔起他對她的情意與恩義。
「那你呢?大將軍王爺肯不肯乖?」
聽她一問,他先是一怔,忽而學她方纔的話淡淡笑問——
「乖又如何?不乖又如何?」
「肯乖的話,本公主替你生大胖千金、大胖小子,不肯乖的話,本公主押著你,要你替我生大胖小子、大胖千金!哼!」
別以為只他會撂狠話,她最後結尾多加一個「哼!」,氣勢肯定比他足。哼!欸,結果就是——她挑中的這個男人體魄確實強悍、氣血確實足勁,確實是非常好用,但實在不如何矜持啊……怎麼她才反問他,也沒聽他給個答覆,他就整個大暴沖,壓著她便亂七八糟一通狠吻?
他很歡喜,再次恣意朗笑,笑得她心中直湧春水,無比滋潤。
「三公主既願相許,本王奉陪到底。」
她真被他逗笑了。
笑著,眸中也溢出清淚,想著彼此的緣分落地發芽,在那當下何曾想過有朝一日會走在一塊兒,成了彼此心上人、心頭肉,如此不能割捨。
小哥哥啊……
倘有來世,我再把自個兒結定給你,好好的,許給你……
我要嫁你,當你媳婦兒,為你生兒育女,天天讓你開心快活,好不?
那是她在無望之中棄絕自己時,腦中所想的事兒。
總算蒼鷹大神憐惜,令她不必等到來世。
今生,她就當他媳婦兒,為他生兒育女,讓他開心快活。
今生,她就為自己亦為西北鷹族認他這麼一個男人,她的男人,鷹主的男人,讓她自個兒開心快活。
經此一役,陀離潰不成軍,流竄在五戟嶺飛泉關外的殘兵一一被驅逐收拾。龍瑤公主為陀離王廷大小臣子所迫,七王叔碩爾果果所扶持的新王尊重眾臣工之議,將龍瑤軟禁於金革峽的冬宮,一生不得踏出宮殿之外。
龍瑤被送至金革峽的第三日,冬宮半夜忽起惡火,燒燬大半建物。
據當夜在內殿服侍、千鈞一髮逃出火場的侍女們指證歷歷,皆道火是龍瑤公主親手引燃,還道公主原能逃出來的,最後卻是大笑投入火海。
自此,陀離王廷徹底改朝換代,議和之事則由碩爾果果出使天朝北境大營。這一方,聶行儼儘管軍務纏身,卻不願將娘親交付給手下,讓人代他送娘親返回帝京。
實是因這一次與娘親開誠佈公對話,從未離開溫暖南方的娘親對他說,她從許久前總想著,倘若此生能踏上丈夫與愛子灌注血汗與精力所固守的那片山河,她定要好好看,看北境的風光民情,亦要好好嗅聞,大口、大口吐納這北地凜冽乾淨的風。
娘親說出這番話時,眸光悠遠,神態愉悅,彷彿長久以來的夢如今成真,滿足之餘又有些不敢輕信一般……這令他內心孺慕與歉疚之情並生,想起自己十二歲始便追隨父帥身側,不能承歡母親大人膝下,北定王府護衛與僕婢雖多,在娘親眼裡,想來還是淒清吧。
正為此因,他希望娘親留在北境時,自己能陪伴在側。
接下來的春夏時候是北境最美、最暖和的時節,待娘親好好體會過,他再親送她回帝京……這是他的如意算盤,但事與願違,光想著陀離將遣使求和、大軍重整佈防等等,樁樁件件橫在面前,豈能允他得空!
他家阿娘最後笑著又道——
「我這把老骨頭,我心裡清楚得很,到底是被南邊的水養出來的,儘管好奇北境種種,這兒的風吹著著實太冷,水也著實太寒……咱就乘機四處走走看看逛逛,最終還是想回帝京的,我兒不必擔憂為娘,有大陽在呢,大陽說要帶我放鷹,還說要替我挑一頭溫馴小馬練騎,大陽說啊,你們北境茶馬司都把剽悍大馬挑走,瞧不起個兒小的馬匹,人家小個兒有小個兒的好處,大陽就說了,娘這身長騎小馬恰當,不怕被馬壓過氣勢,大陽還說」
總之就是大陽長又大陽短的,娘親滿口儘是「大陽」,令他這個身為愛子、長子又是獨子的漢子,聽著心裡微微嗆酸,竟還吃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