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鷹主的男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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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頁

 

  被賦予延續香火的大任,夏舒陽暗自一頓苦笑,胸中卻也微微發堵。

  她幾次張口欲言,卻覺……說什麼都顯得蒼白無力。

  老王妃難得尋到人吐苦水,頗有一發不可收拾的勁兒,一口氣越歎越長——

  「大陽姑娘可知,倘是帝京裡的各家貴女們,這不是想與誰結成連理的事兒,而是挑哪家、站哪個台的活兒了。眼下朝廷局勢詭譎,儼兒久在軍中不涉黨爭,然一旦與誰成了兒女親家,難保……欸,再加上他北境大將軍與異姓王爺的身份,畢竟太過招眼……」

  聞言,夏舒陽眉間一動,眼底微凜,隱隱有些明白。

  功高震主,怕的就是這個。

  年輕的北定王爺位高權重,又掌北境兵符,王妃之位空懸多年,如要議親,帝京之中能選哪家名門貴女?

  朝中三省六部的重臣們拉幫結黨選邊站也非秘密,畢竟朝局難測,東宮太子德行有虧,漸失聖心,三皇子、五皇子、八皇子皆又展露奪嫡意圖,在朝頻頻籠絡各部重臣,在野則極力培養江湖勢力。

  所以,選哪一家都令人心憂。

  今日皇上退朝,召北定王進紫寰殿一敘,一同進宮的夏舒陽在殿外等了約莫半個時辰才由內侍領進。

  踏進紫寰殿,利用極短一瞬與聶行儼交換目光,他朝她微乎其微頷首,雙目瞇了瞇,似要定她的心,也像在警告她別耍無賴、別鬧騰。

  她忍住笑,開始扮起低眉順耳的忠厚老實相,跪下,雙臂大開大合地朝閒適倚枕而坐的錦仁帝行磕頭大禮。

  皇帝命她抬頭,她恭敬不如從命,一揚睫就咧嘴笑。

  皇帝暗暗打量她,她則瞠亮陣子,光明正大看個清楚明白。

  皇帝老兒當真老老的,聖顏能見病氣,不太精神,但微笑的樣子頗文質彬彬,彎彎長目帶桃花似……好吧,算得上是個好看的老人。

  立在她身側的聶行儼突然輕咳,警告意味明顯,她才一臉訕訕收斂目光。

  他那聲輕咳配合得真好,讓她頓時成鄉巴佬。

  她想,他其實知曉她的用意。

  牧場兒女草原上來去,豪爽與魯直需得取個中庸,須讓皇帝喜歡又不要太喜歡,龍心甚悅到對天養牧場的勢力安了心最是恰當,所以她這個領兩千輕騎穿過石林暗道的「天養牧場代表」可以是魯莽的、大喇喇的、英姿颯爽的,就是不能太機敏靈動。

  她在紫寰殿待了兩刻鐘,退出殿外時,手裡捧著陛下親賞的一盒珍珠。

  裝在雕花梨木盒裡的珍珠顆顆圓潤晶瑩,正好拿回去給乾娘和小賢妹子玩玩,她兀自琢磨,與聶行儼步往宮外。

  他走在她斜前方,今日的他卸去甲衣鐵胄換上正規朝服,自然流露出清貴氣息,頭髮難得梳得妥妥貼貼,戴上彰顯身份的珠冠,整張俊龐更顯稜角分明,英朗眉目盡展風華,而此時,沉穩有力的步伐令翻飛的袍擺起了凜冽之聲……這樣的人物,像與她離得更遠了。

  她低頭望著與他之間僅隔一步的短短距離,模糊想著,模糊勾唇。

  他倏地急停腳步,她毫無疑問地埋頭撞上。

  「噢!」倒退三步才勉強卸去反彈勁道,她揉額,無辜瞪著臉又泛寒的他。

  聶行儼瞪回去。

  但如果冀望眼前這姑娘知道他因何著惱,怕要等到天荒地老。

  「不是要你低調行事、答話簡明?你還聊開了?末了還邀陛下出遊北境,去天養牧場騎馬?」冷著聲噴火。

  「……唔,就拿了人家一大盒珍珠,又沒東西回禮,正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心性一起忍不住就出口相邀啦。」

  「陛下哪天真造訪天養牧場,你待如何?」

  「那有什麼大不了,我烤一頭全羊請他就是。我既開口邀請,便是真心誠意,若一頭羊不夠吃,那就烤個兩頭、三頭,年年大羊生小羊,咱們家反正羊多,烤幾頭都成。」

  聽她說得理直氣壯,聶行儼直想伸指戳她撞疼了的額頭。

  五戟嶺是北境第一道防線,皇上若真往天養牧場去,無疑是將自己置於險地,倘是陀離王廷得知此事,龍瑤公主不會輕易放過此等機會,屆時將出什麼亂子,誰都不好說。

  若在以往,聶行儼不覺錦仁帝會將一個姑娘家的邀請記掛心上,但今日面聖,皇上與他談起北境之事竟令他覺得情勢隱隱脫出掌控——

  「據說是個挺神氣的女子,屢屢在你面前造次,大剌刺霸佔你的帥帳,你這個大將軍王爺卻也拿她一個小姑娘家沒轍……召她進京,就想瞧瞧。」

  皇上安插在北境軍中的耳目是哪些人,他心知肚明。

  然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他從未想過防範,只是回報到京的內容牽扯到夏舒陽,實令他不快。

  「確實是個漂亮朗健的娃兒,聶卿要是看上,收了也無妨。」

  他不想讓重點持續落在夏舒陽身上,遂轉了話題,談沒幾句,皇上卻道——

  「聶卿所奏之事,朕已然知曉,此事不必再議,待朕決斷。」

  他所奏報之事是關於一支秘密進帝京的陀離人馬。

  當時負責北境關防的將士們察覺有異,又覺事有蹊蹺,因此並未當場攔阻,當報到他這邊來時,他便派了幾名好手一路追蹤。

  本以為能藉此引出其他藏於天朝各處的陀離細作,來個一網打盡,豈知後來這一行人竟由朝中官員接待了去,作風儘管低調,卻也不懼旁人察訪。

  而他今日提出,得到的卻是這般旨意,彷彿有什麼事正偷偷進展,不欲他知。這一方,夏舒陽到底是瞧出他蠢蠢欲動的長指想幹麼,反正她額頭早撞疼了,反正他是厭惡她到底了,那來啊來啊,要戳就來!

  她突然抬頭挺胸,直直朝他邁近。

  「你……幹什麼?」聶行儼沒退半步,僅上身有些僵硬地往後挪。

  「戳啊!」抱著一盒珍珠,另一手把自個兒光潔額頭拍得啪啪山響。

  「別舉棋不定,也用不著躊躇,不痛快就戳,您那是什麼身份,還煩勞您隱忍,那不是要折小的的壽嗎?想戳快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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