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的唇動了動,像是笑了。「你只是個外人。」
殷遠高大的身子一震,像是難以置信聽見什麼。「外人?我……」
「你不是我的夫……我不是你的妻,你非周家人,我非殷家人,只是外人……」像是用盡了力氣,氣音落下,她雙眼閉上,闔落了成串的淚水。
殷遠瞪大了眼,一陣發麻感從背脊竄上了後腦杓。
「凌春!」周呈曦喊著,不住地按壓她的人中,掐著她的心口,回頭望去,就見周呈陽已疾步奔回,當即喊道:「金針,快!」
周呈陽立刻打開木盒,在他遞上的瞬間,周呈曦已經一把抓起三根,拉開她的衣襟瞬間,就見兩張紙滑落,周呈曦不管,金針往她的胸口一次沒入,再回頭道:「我開藥方,趕緊去備藥!」
殷遠直瞪著周凌春毫無血色的臉,耳邊還迴盪著她的絕情話語——他只是個外人?他愛她……愛到可以捨棄j切,卻只能當外人……
她跟所有人交託著事,卻一句話也不給他,因為他只是個外人!
是他傷她太深了?可是他不是不愛,他是不能愛……
「殷遠,你到底聽見了沒?!」
殷遠猛地回神看向周呈曦,隨即打起精神,喊道:「歲賜,週二爺說的藥方可有記下了?」
「記下了,我立刻去取!」打一開始就守在門外的歲賜立刻應聲。
殷遠望了眼床上的周凌春,不敢靠得太近又不捨走得太遠,這時,周呈曦將周凌春身上滑落的紙攤開一瞧,隨即遞給他。
他不解的接過,就見紙面上有暈開的淚痕,是他們的夫妻當票,為何她會放在身上。
撫著紙上的淚痕,一顆心快要被拉扯得血肉模糊,痛著,卻不敢張揚。
因為,他沒有資格。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金針渡氣,奇藥入口,周凌春依舊沒有清醒,彷彿只含著最後一口氣。
殷遠守在房裡,黑眸殷紅,面容憔悴,卻怎麼也不肯闔眼。
他等著,等著她清醒,然後再離她遠遠的。
只要她肯醒,他什麼都能給!
「殷爺。」
殷遠回頭望去,門口逆光的身形教他認出。「奉言,你怎麼來了?」
「周呈曄進宮跟皇上討藥材,聽他說起凌春的事,所以我過來看看。」周奉言站在門口,沒打算入內。
殷遠搖晃著起身,啞聲地道:「你來得正好,我正想找你,問你……我還有什麼可以賣,好讓她續命?」
周奉言瞧他神色癲狂,搖了搖頭。「殷爺,黑牙的買賣不能隨意,得要有人買有人賣,才能夠成立。」
「那我就不能讓出我的陽壽給她?」
「我沒那麼大的本事。」
最後的一絲生機消逝,讓殷遠幾乎站不住。任誰都看得出周凌春只剩一口氣,那一口氣隨時都會嚥下……
「她的氣色看來,魂魄已是散得差不多,只留一口氣,許是心願未了,你可知她有何心願?」
「你在胡說什麼?!」殷遠一把推開他。「完成她的心願,好讓她離開?!」
「要不你還要凌春含著一口氣,難以離世?」
「我……」
「我記得凌春有個心願。」
殷遠愣愣地看著周呈煦從周奉言身後走來,他神色同樣樵悴疲憊。
「咱們那回要去巴烏城,經過城南郊外時,她說過七月初七要到城南郊外那間廟還願。」
周奉言微揚起眉。「七月初七,城南郊外……那是月老廟,凌春去過嗎?」
「沒,她連是什麼廟都不知道,但她確實說過要還願。」殷遠低啞地接了話。
周奉言神色一凜,道:「走,備鮮花素果,去代替凌春還願。」
「現在?」
「今天已是七月初七系姻緣的七夕夜。」
尾聲
意識模模糊糊像是飄浮在虛空之中,她一直在沉睡,直到有人靠近教她猛地清醒過來。
她眨了眨眼,直睇著眼前的小鮑子。
「你來帶我走了嗎?」
小鮑子漂亮的眼嗔著。「你以為我是牛頭馬面不成?」
「要不……」
小鮑子朝她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她微皺起眉,突地聽到殷遠的聲音——
「這裡是月老廟,凌春為何要來這裡還願?」
她愣了下。還願?他還記得她要還願的事?他……不是不要她了?
「也許冥冥之中注定,今日七夕你進月老廟替凌春還願,再跟月老求一條紅線,興許可以代替你失去的姻緣線。」
那是周奉言的聲音,但他說——失去的姻緣線?這是什麼意思?
「白話的說,就是指殷遠沒有姻緣線。」小鮑子代答著。
「沒有姻緣線重要嗎?」她問。
「當然重要,沒有姻緣線就沒有妻室,更不會有子嗣。」
「可是你跟我的約定是要我嫁給他,替他生下子嗣,這不是矛盾了?」
「沒有矛盾,是你跟殷遠之間本來就有姻緣,我當初明明就繫好姻緣線的,可誰知道殷遠那頭的姻緣線卻不見了!」小鮑子回想起來還是覺得很怒。
周凌春怔怔地看著他,總覺得思考有點遲緩。「你的意思是說,我跟他本來有姻緣,但他的姻緣線不見了,再要我嫁給他……不是要害死我嗎?」
等等,這事殷遠也知道……可後來他不要她,難道是怕害死她?
小鮑子幾乎要跳起來狠踹她一腳。「誰要害死你?我只是按照原本的計劃讓你們的姻緣牽在一起而已,只要他愛上你,只要能有他的子嗣,憑著肚子裡的孩子為媒介,以他的信念做成姻緣線,就可以讓你重返人間。」
「……他愛我?」
「廢話,他要是不愛你,他會休了你?你以為他之前的幾任妻子是怎麼死的?就因為有人拿了他的姻緣線,注定了他無妻無子,而你,現在可以跟他回去了。」
小鮑子朝遠處望去,低聲道:「他穿好乞巧線了,你待會就跟著他的聲音回去。」
周凌春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一片霧茫茫,什麼都看不見,很懷疑他到底在看哪裡。
「你那是什麼眼神?」小鮑子剛好回頭,對上她閃避不及的懷疑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