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沒有當家當靠山,一個小妾如何殺害主母?秦夫人再不受夫君寵愛,仍主持中饋,還掌握著後院丫鬟婆子的生殺大權,丫鬟婆子大部分都是忠心於她,一個小妾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將她吊在白綾上。還有,秦夫人說見到鬼,必是真的見到了,不過,是人裝出來的,而誰有本事在後院裝神弄鬼?若非當家的,只怕無法導出動靜如此之大,卻不在下人之間引起騷動的戲碼。」
趙平瀾同意她的看法,可是不能附和她。「這都只是小姐的猜測。」
頓了一下,張水薇還是無法克制心裡的執念。「這事不是不能查。」
「可以,不過,小姐如何查?」
一盆冷水就這麼潑過來,張水薇瞬間蔫了。是啊,想查,至少也要秦家的人願意配合,而她只怕連秦家的門都進不去。
「小姐生性善良,見不義之事,無法視而不見,可是,若一味只想成就小姐的善良和正義,致使自身落入險境,拖累家人,難道小姐就樂意見到嗎?」
張水薇悶悶不樂走到椅子坐下,放下手上的杯子。
「我還記得小姐說過,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若是老惦記著不如意的事,日子如何過下去?」
張水薇很委屈的瞥了他一眼。「你真行,拿我的話堵我的口。」
「這是道理,我聽了很受用,小姐不正是因為如此送給我嗎?」
張水薇瞪著他半晌,自言自語的嘀咕,「被騙了,還以為不喜歡說話,沒想到竟是個辯才無礙的。」
「多謝小姐誇獎。」他並非吝於言詞之人,但也不是擅長言詞之人,更不懂得如何討人歡心,這都是他人做的事,可是遇見她之後,他不自覺話多了,甚至費心的想讓她開心……因為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嗎?不是,單單因為她——一個值得教人用心對待的女子。
「道理人人皆懂,可是世人往往看不透,這是因為每個人都有無法割捨的執念,也許是貪,也許單單只是一種念想。」
「小姐聰慧過人,必能看透。」
她真能看透嗎?張水薇不再糾纏此事,喚了一聲伊冬,讓夥計備熱水沐浴,趙平瀾當然不好繼續守在一旁,告退回了自個兒的廂房。
這一夜,兩人都沒有睡,秦夫人的死觸動張水薇對不公不義的無奈,那種無力感讓她想對天怒吼,而趙平瀾卻老想著張水薇對此事的糾結,這是為何?
第四章 雪夜的溫暖(1)
雖然阻止張水薇揪著秦夫人的案子不放,趙平瀾卻指示李炎赫暗中調查此事,三日後,李炎赫就送來消息了。
「秦府果然如張大夫所言,秦老爺前年納了一個小妾媛娘,是應州城最大妓館彩顏館的樂妓,賣藝不賣身。媛娘容貌並非絕艷,但是很有手段,更是一個很有生意頭腦的女子,這也是秦老爺寵愛她的主要原因,秦老爺還當著眾人面前感慨已經有正妻了,要不,他的正妻非她莫屬。」李炎赫說道。
趙平瀾冷冷一笑。「這不是暗示說,正妻若死了,就會將小妾扶正嗎?」即使秦夫人的死並非秦老爺出手設計,也是他促成的。
「秦夫人去年生下兒子,身子大受虧損,大夫都說活不了多久,府裡的丫鬟婆子擔心媛娘被扶正,紛紛投靠媛娘,沒想到後來秦夫人接受張大夫的醫治,不但活下來了,而且身子越來越好。」
「可想而知,她會有多麼不甘心,眼看就要扶正了。」
「在那之後,媛娘更是積極的在府裡收買人心,秦老爺甚至以秦夫人要照顧孩子為由,讓秦夫人交出一半的管家權。」
趙平瀾微蹙著眉。「秦老爺這是寵妾滅妻,難道不怕遭人非議?」
「商人不在意這種名聲。」李炎赫答道。
趙平瀾與張水薇看法不同,他覺得媛娘行兇的可能性更高,而秦老爺不過是睜一眼閉一眼放任她殺害正妻,可是,他想不明白。「若是媛娘設計害死秦夫人,為何要兜上一大圈?弄死了好幾個妓人,若是她在其中不小心露了餡,她對秦夫人根本沒有下手的機會。」
「郎先生認為幾個妓人的死與秦夫人無關,不過是巧妙將兩者結合在一起。」
「這麼說,殺害妓人另有原因,是嗎?」
李炎赫點頭道:「我們發現媛娘與幾位妓人相識,且媛娘有一間胭脂水粉的鋪子,專門供應應州城的妓人。」
趙平瀾略一思忖。「這其中有利益之爭?」
「這一點還查不出來,可是郎先生認為,這幾個妓人皆是妓館的花魁,她們肯定給媛娘帶來不少生意,媛娘總要給她們一些好處。」
「媛娘應該不甘心吧,即使沒有她們,妓館的生意對她來說還是如囊中物。」
「郎先生的意思也是如此,認為她們很可能因為利益起了衝突,且秦老爺曾經是這幾個妓人的入幕之賓,彼此更容易生出嫌隙。」
趙平瀾忍不住露出厭惡之色。「這樣的豬腦子如何成為大商賈?」
李炎赫忍俊不住的噗哧一笑,立刻招來一個白眼,他趕緊用雙手摀住嘴巴,一雙眼睛卻無辜的對著趙平瀾眨了又眨。京中權貴人人皆知成國公世子爺不碰青樓女子,與其說是嫌棄她們卑賤,還不如說他無法忍受跟一群蠢蛋睡同一個女人,即使這些人身份尊貴,可是在他看來,搶著睡一個有銀子就沒有羞恥的女人根本不長腦子,這不就是豬嗎?
趙平瀾意識到自個兒太激動了,緩了一口氣,問:「除此之外,還查到什麼?」
李炎赫神色一正,嚴肅道:「秦老爺與陳閣老有關。」
「陳閣老……太子一派?」趙平瀾輕輕佻起眉。
「正是,郎先生懷疑劉刺史已經查到此案牽涉到秦老爺和媛娘,可是忌憚秦老爺身後的陳閣老,因此才會壓下來。」
趙平瀾摸著手上的簫,似乎在考慮什麼,一時拿不定主意,李炎赫不由得想起郎先生的提醒,主子很可能為了張大夫插手此事,可是主子如今萬不能引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