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鐵花過了年就十四了,二月二日龍抬頭過後的二月初五便是她的生辰,滿十四歲的大姑娘也該說親了,做哥哥的當然要先準備起來。
在鄉下地方,十五、六歲就出嫁是很尋常的事,十三、四歲就得先相看,看中意了便訂親,走個六禮約一年,一及笄便嫁人也沒什麼,姑娘家大了總要尋個好歸宿。
趙鐵牛雖然是個性憨直的老實人,但疼妹妹的他早在心裡為妹妹打算,他還想著有空到山裡砍幾棵好木,拖回來曬乾,用這些木頭給妹妹打幾口像樣的櫃子當妝奩。
而趙鐵花也有同樣的想法,不過她有著來自現代的靈魂,不贊成男子太早婚,只是她也知道,這時代成親晚了又容易招來蜚長流短,所以她決定等哥哥十八歲時再替他擇門親,讓他也有自己的家。
她沒想過自己的終身大事,對她來說十六歲成親太早了,女孩子的骨架尚未發育完全,什麼婚嫁生子都是空談,會要人命的。
事實上她很想出去走一走,一等老實的大哥娶了能幹的大嫂,有人能照顧他,不被本家叔嬸欺負後,她便會說服哥哥,讓她到外面闖兩年,看看與甜水村不一樣的人文風俗。
落葉終究要歸根,她還是會回來,有疼愛她的大哥在的地方便是她的家,她唯一的親人。
「不行,咱們又不是沒銀子,怎麼可以讓你穿不合身的衣服,要是遇到嘴上缺德的叔父嬸母,又要笑話我們大房寒酸了。」那夥人伸伸援手是休想,但落井下石比外人都快。
第一顆石頭就是他們丟的。
「你管他們說什麼,咱們過得好就行,又不拿他們一針一線,還怕人說嘴。」坐得直,行得正,莫管人嘴兩張皮。
他一聽,似乎有幾分道理。「那就做一件,你也多做幾件,瞧你又長個子了,姑娘家要多做些打扮,哥明兒個幫你買些珠花、頭繩、胭脂水粉什麼的來抹抹,咱們小花可好看了,一點也不比城裡的姑娘差。」
她失笑道:「就你臭美,老王賣瓜自賣自誇,我長什麼樣子我自己還不清楚嗎?能當甜水村一枝花就不錯了,偏你眼睛長斜了,看自個兒妹子怎麼看怎麼好,心都偏了。」
真正的美人她可是見識過,把人迷得兩眼都發直了,美得不可方物,心想著能勻一分美色過來給自己該有多好。
可天不從人願,生得普通就普通吧!再說長得太好看容易招禍,所以人才躲在靈山上,能不見人就不見人。
藍顏禍水。
「我衣服夠穿了,娘生前留下不少,不過你再裁四塊七尺左右的裡布,我給咱們做兩床被子,冬天裡蓋起來才會暖呼呼的。」那些雞絨、鴨絨、羊毛也該收拾收拾了,兩塊布合在一起便是一件胎被,簡單的直線縫合她還可以。
趙鐵花不是把雞絨、鴨絨塞進胎被裡就算了事,絨毛類的容易跑掉或堆成一團一團的,所以她決定采格子式縫線,以方格的方式一小角一小角的固定,將絨毛直接縫在布上,兩塊布合覆著,四角方方、四角方方的縫好一整塊布。
胎被外面再做件花色鮮艷的被套,日後拆卸清洗只需洗外面的一層,裡面的羽絨放在太陽底下拍打,多曬曬陽光就成了,一件被子能蓋好幾年呢!
「你要做棉被?」他一臉驚喜的表情。
「那棉花……」要不要順便買?
「我有比棉花更好的東西,你等著看。」他肯定會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笑得嘴都闔不攏。
見她一臉自信滿滿的神氣模樣,趙鐵牛寵溺的笑了。「嗯,哥相信你,你比哥聰明多了。」
她不無心虛的一點頭,接受他的讚美。
過了幾天,兄妹倆從舊屋搬到新屋,他們都不喜歡欠人人情,所以也沒找人幫手,兩個人邊搬邊休息地忙了一整天,大致收拾了一下,把常用物歸置歸置,不致凌亂就行。
幸好他們的東西並不多,幾口舊櫃子,幾件衣服,兩床自己看了都心酸的被子、墊褥,一些不重要但用得上的小東西,當然埋在床底下的銀子也要挖出來,找地方另置。
家裡的事處理好了,接下來是割稻。
趙家大房雖然只有兩畝地,可全由一個人來收割也是挺辛苦的,趙鐵牛堅持不讓妹妹下田,只肯讓她在家裡弄些吃食送到田里當午膳,割稻是粗重的活,容易餓。
只是趙鐵花也是閒不下來的人,她看大哥做得太辛苦便跟在後頭拾穗,每回她大哥一回頭瞧見她就揮手讓她去樹蔭下乘涼,她搖頭說不要,繼續彎下腰忙活,他也拿她沒轍。
日頭一大,大家都停下手邊的工作,忙了一下午,肚子也餓了,地裡的人們各自取出自備的乾糧裹腹,等到吃飽了,日頭沒那麼曬了再幹活。
例如趙家本家四房人,他們有幾十畝地,沒花個七、八天是收不完的,他們連在私塾上課的五個兒子也叫回來幫忙,連同大人十來個,揮汗如雨地收著這一年的糧食。
可是這時趙家人的刻薄和不要臉就顯現出來了,趙家的地是連在一塊,一邊是一望無際的金色稻田,屬於四個房頭的,另一邊則是小小的一塊,多走兩步路就是盡頭。
「鐵牛、小花,你們在吃什麼?」
趙家較有良心的三房堂哥趙明鴻、趙明儒走了過來,偷偷地往兩名堂弟、堂妹手中各塞一顆水煮蛋。
「吃餅,堂哥們要不要來一片?」看著手裡的雞蛋,心裡感動的趙鐵花投桃報李,也拿出籃子裡的大餅。
「不用了,我們有得吃……」
突然一陣香味飄來,兩人嚥了下口水,低頭一看被塞入手中的煎餅。
「吃呀!裡面加了雞蛋和小蔥,你們送我們的母雞下的蛋可好吃了,你們一定要吃吃看。」她還剁了肉末包在裡面。
見兩兄妹都長了些肉,臉色紅潤,趙家兄弟欣慰地咬了一口,隨即露出詫異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