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喝著長島冰茶,她很寂寞。
「你覺得我很可怕嗎?」她忽地轉眸望他。
他一怔。
「像我這種女人,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甚至可以頂替一個死人的身份,冒她的名,踏進你們顧家,還有五年前那場車禍,你也懷疑跟我有關吧?那年我才十七歲,一個十七歲的少女竟能做出那種事……」她頓住,斂眸,纖纖蔥指把玩著戒指盒,像把玩著一個男人的心。「你不覺得,我實在太可怕了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修長的手指緊握酒杯,很優雅的手,像鋼琴家的手。
她冷誚地睇著,接著再度揚起羽睫,雙瞳似水,映出他深邃的眼。「你討厭我,瞧不起我,對吧?」
他聰明地保持緘默。
而這樣的緘默傷了她,舉杯,一口氣將那寂寞的冰茶飲盡。
「你說得沒錯,對我來說,戒指的款式並不重要,只要夠昂貴就好,我要的就是那份奢華,我想過的就是這種生活,我就是這麼一個虛榮的女人。」
她一字一句,犀利地切割著他,也切割自己。
語落,她自行將鑽戒戴上,扣鎖無名指,在他眼前展示著纖纖柔荑。「好看吧?我很適合戴這種名牌珠寶,對吧?」
他咬牙不語,她注意到他下頷肌肉抽凜。
顯然這並不是他想聽到的回應,但他究竟期待些什麼呢?難不成還想由魔女的嘴裡聽到天使的歌聲?
她嘲諷地輕哼,跟著翩然起身,他目送她倩影,原本有些遲疑,終於還是尾隨跟上。
他跟她回到她住的房前,她以鑰匙卡刷開門後,轉身正欲趕他離開,他已搶先閃進房裡,關上門。
「你做什麼?」她驚問。
他沒回答,反手將她壓在門扉,手抵著牆,將她圈在自己勢力範圍裡。
「你想幹麼?不要以為我喝了一杯酒,就會醉了。」她斥責,櫻唇綻開凜冽的笑。「如果我會因為這樣而失身,早就不曉得失身幾百次了。」
「你的意思是,你酒量很好?」
他瞪視她,她這才驚覺他俊頰泛紅,墨眸也不見往常的英氣,變得迷濛,反倒更令人心慌意亂。
該不會醉的人,是他吧?他才喝了兩杯威士忌耶!
「杜唯,你出去!」她試著推開他。「這不是你的房間……」
「誰說不是?」他啞聲反駁。「你的房間就是我的房間,我們是夫妻,不是嗎?」
「你別鬧了!」
「怎麼?你怕了嗎?那麼爭強好勝的李海琳,也懂得害怕?」
「怕的人應該是你吧?」她銳利地反諷。「像我這種心機深沉的魔女……」
他眸光一黯。「閉嘴!你話太多了……」話語未落,滾燙的唇已強悍地壓上她,肆意吸吮,狠狠地蹂躪她。
她霎時驚慌,掄起粉拳一次次地捶他。「杜唯,你、放開、我……」
然而他毫不動搖,緊緊鉗摟她的腰,持續在她柔軟的唇攻城掠地。
這是在做什麼?他太過分了!
他以為她喝那杯長島冰茶真是為了渴求一夜情嗎?她不寂寞,她只是……不願對他認輸而已。
就算他將她看成那種廉價虛榮的女子,也不該如此輕賤她,她不准,不准!
海琳混亂地想著,胸臆陡生一股倔氣,用牙齒咬他。
「啊!」他吃痛,驚叫一聲,下意識地放開她,手指撫過被她咬出一道傷口的嘴唇。
一定很痛。
她盯著他隱約滴血的唇,心口揪緊,彷彿也跟著痛起來。
兩人眸光交會,誰也沒開口,唯聞彼此劇烈起伏的呼吸聲。
然後,他在床沿坐下,伸手鬆了松領帶,冷著臉,冷著嗓音,毫無感情地宣佈——
「今晚我要睡在這裡,你先洗澡還是我先洗?」
結果是她先洗澡,沐浴過後,她躺上Queensize的雙人床,拉高被子,將自己密密地裹在被窩裡,擺明了拒絕任何人親近。
他領會她的暗示,冷笑。「放心,我不是禽獸,不會吃了你。」
她心弦一扯,沒搭腔,閉上眸,聽著他在房內來來去去地走動,洗過澡,換了睡衣,他抱著枕頭,從衣櫃裡取出一條薄毛毯,逕自在沙發上睡下。
室內幽暗,只開著一盞夜燈。
海琳想睡,卻無法輕易入眠,她不願在杜唯面前示弱,僵著身子,一動也不動,假裝已熟睡。
夜色更深,房內一片靜謐,海琳聽著自己微弱的呼吸聲,漸漸地,神志昏蒙,沉入夢鄉。
夢裡,她又來到那座她永遠走不出去的森林。
濃霧遮蔽了她的眼,她看不見前方,唯有濕濕冷冷的寒意罩著她。
好冷,好餓,為何她總是困在這樣的絕境裡,為何總是無法接近森林後的那盞溫暖的光?
「救救我,拜託,別丟下我……」
她在夢裡求救,在夢裡哀傷地呢喃,一次又一次,她還要被這可怕的惡夢糾纏多久?
她好累,真的好累。
「誰來救救我……」
「海琳!海琳?」低沉的嗓音拂過她耳畔。
是誰在呼喚她?那人身在何處?為何她尋不到他、看不到他,他躲在那盞燈光後嗎?
「你在哪兒?別走啊,別丟下我……」
她冷得顫抖,餓得全身無力。
「海琳,你在作惡夢,快醒醒!」
是啊,她在作惡夢,一直都困在夢魘裡。
「海琳,醒醒!」
她努力凝聚堅強的意志,強迫自己從夢裡甦醒,回到現實。
她必須睜開眼,她告訴自己,否則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海琳。」
她緩緩地揚起沉重的眼簾,映入瞳裡的是一張端俊的容顏,杜唯的臉。
她怔怔地望著他。
「你總算醒了。」他像鬆了一口氣,緊繃的眉宇舒開,遭她咬傷的唇微微牽著笑意。
她這才察覺自己正偎在他懷裡,他坐在床沿,由她身後摟著她,縱容她嬌軟的胴體貼著他胸膛。
她直覺想掙脫他,他卻不肯放,摟得更緊。
她也累了,不再為難自己,放鬆身子,軟軟地靠著他。
「你一直在發抖,還流了好多汗。」他用衣袖替她拭乾鬢邊的冷汗。「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