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洗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後,鬱泱和芍葯、牡丹三人並躺在床上,頭挨著頭、緊緊靠在一起。
燭光跳動,在她們臉龐暈上淡淡的光影。
「明兒個咱們打起精神,把那些盆子全移進屋裡,對了,得先泡種子……小姐,你說咱們明年的糧會不會收得滿倉滿庫?」芍葯一面說一面笑,鬱泱本有幾分倦意,被她這樣一擾,睡不著了。
「這麼有本事,幾個花盆就能收糧收得滿倉滿庫,要不種種搖錢樹?過個三兩年,咱們小姐就變成大富翁。」牡丹笑著挑剔芍葯。
「小姐,你看牡丹啦,老擠對我。」芍葯把頭往小姐頸窩靠去,小姐年紀分明比她們小,可是靠著小姐、挨著小姐,心就定了,好像天塌下來小姐也能頂著。
鬱泱淡淡掀起嘴角,回答道:「哪兒擠對啦,分明是關心,她擔心你一個勁兒鑽進錢窟窿裡,蹦不出來。」
「天底下要真有錢窟窿,卯足勁兒往裡頭鑽都來不及了,幹麼要蹦出來?」
芍葯的話引得鬱泱、牡丹一陣笑。
第三章 秋水閣鬧鬼(2)
笑過後,牡丹握住鬱泱的手,把臉貼上她的掌心,憂心問道:「小姐,咱們真能出得去嗎?」
她聽說過有的大戶人家不喜歡哪房媳婦,寧願把人弄死,也不願意擔上和離的惡名,顧家沒臉沒皮的,連小姐的嫁妝都貪,難保不會做這等缺德事兒。
鬱泱失笑,才多久功夫,本來不樂意自己出顧府怕壞了名聲,沒想到這麼快就改了口。
「應該可以吧!」
如果皇上的態度沒變,如果父親的叛變沒把皇上惹得太毛,如果皇帝不需要一個宣洩怒火的對象……也許她能全須全尾離開顧府,何況那個顧譽豐,看起來有幾分俠義心腸,應該不會出爾反爾吧。
「兩年,好久哦。」
鬱泱輕淺一笑,「怎麼會?才一眨眼,咱們就在這個院子裡立足,怕是下一個眨眼,咱們已經坐在回莊子的馬車上。」
「回莊子……聽起來不錯,阿良去過莊子上,他說那裡可以種田、爬樹、掏鳥窩兒,還可以上山打兔子,他說有一回莊子裡的叔叔抓到一條好幾尺的大肥蛇,那蛇肉湯的滋味呀,他到現在還想著呢。」芍葯說。
「你只想著玩,就不擔心小姐和離之後壞了名聲,以後怎麼嫁?」她左右為難啊,既不喜歡討人厭的順王府,卻又害怕離開之後小姐名譽受損。
「有什麼關係,小姐不嫁、咱們也不嫁,有你、我陪著,小姐就不寂寞啦。除非……」
她突然咯咯笑得歡,手指頭指著牡丹,滿臉曖昧。
鬱泱覺得有趣,插話問:「除非什麼?」
「除非我們的牡丹姊姊思嫁,不樂意陪伴小姐。」
「我哪有,你可別胡扯。」牡丹掐芍葯一把,疼得她啊啊叫。
「你居然說沒有!可憐的阿平哥哥豈不是要傷心死啦?」
孫平和牡丹?鬱泱轉頭望向牡丹,她臉頰緋紅,滿眼含春,自己竟然不知道這回事?真粗心,不過孫平沉穩、牡丹謹慎,倒是很相配的一對。
發現小姐緊盯自己,牡丹又羞又臊,拉起被子往臉上一蓋,道:「小姐別聽那蹄子胡說,根本沒有的事……」
話說一半,她突然噤了聲,一把將棉被給扯下來,像被燙到似的,她彈坐起身緩緩指向窗外,「姑娘……」
鬱泱聽見了,窗外有女子哭聲,在深夜聽見這種哭聲會讓人嚇得頭皮發麻、失聲尖叫,那哭聲一陣緊過一陣,有時尖銳、有時低吟,三個女人緊緊抱在一起,身上的雞皮疙瘩冒個不停。
「鬼……」芍葯嚇得臉色慘白,牡丹早已忍不住,淚水順著臉頰往下流。
鬱泱一樣害怕,她記得小冊子裡寫著秋水閣鬧鬼,而顧府下人盛傳是霍秋水婆媳與顧檠豐死得不明不白,魂魄不散。
才剛來就碰上這碼子事?她不過是個局外人,不曾插手他們的恩怨,就算鬼魂心有不甘也沒道理找上自己,這真是鬼神在哀鳴還是……人為造假?
女鬼越哭越淒厲,突地,一陣強風吹來,窗戶被撞開!
芍葯尖叫一聲跳起來,緊緊抱住鬱泱,哭得比鬼更厲害。牡丹嚇得全身癱軟,連哭都哭不出聲了。
下一瞬,長髮遮住半張臉的女鬼出現,她不斷在窗外流連徘徊,風吹白衫飄飄,女子的哭聲更形悲慼。
鬱泱深吸口氣,鼓足勇氣走下床,她穿上鞋子朝窗邊女鬼緩步走去。
全身冰冷,一陣陣心悸,鬱泱不允許自己怯懦,她不斷告訴自己:不管是人是鬼,只要用正確的態度面對,何必驚懼?
她又不是沒當過鬼,那種全身輕飄飄的感覺,印象猶存,鬼有什麼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人……她用力喘氣,只要走到門邊就可以確定是鬼魂想訴說冤屈,還是人類心存惡念想驚嚇她們。
咬緊牙關,把恐懼鎖入心底,一步再一步。
鬱泱腳軟得厲害卻不肯停下,就在她走到窗邊時,女鬼突然轉頭面對她,一陣狂風刮起,適時吹開女鬼的頭髮,露出一張青色的、佈滿紅色傷疤的臉龐,她的眼角流著紅色的血,陰森冷厲的目光射在鬱泱身上,那是一雙充滿恨意的眼睛,無數的怨念、要殺人似的。
鬱泱一驚,再也站不住,往後一倒摔在地上。
下一瞬,鬼消失了,只餘陰風森森,一陣陣刮進屋內。
牡丹、芍葯看見自家小姐摔倒這才回過神,兩個人跌跌撞撞、啜泣不已,好半晌才走到鬱泱身邊。
「小姐,你還好嗎?」牡丹顧不得自己害怕,緊緊摟住小姐的身子急問。
此刻,鬱泱再清楚不過,她猛然轉頭對牡丹、芍葯說:「那不是鬼,是人,有人在作怪,想恐嚇我們!」
「小姐……」芍葯以為小姐嚇傻了,胡言亂語。
「小姐怎麼能確定?」牡丹問。
「我看見她的影子,如果是鬼,不會有影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