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死周鬱泱了,如果不是周鬱泱,她不會變成妾室,大紅嫁裳早就繡好,不會派不上用場,她從小便夢想嫁給表哥,誰知臨門一腳……竟是這樣!
她不甘、不服、不願,即便於事無補,她都要周鬱泱死無葬身之地。
「你厲害、你行,好啊!你去把她殺了,皇上問起來我就把你推出去,說小妾嫉妒世子妃,惡意將她給弄死。」
顧伯庭心煩意亂、頭痛不已,朝著鄒涴茹一通大吼,他真不知道譽兒的腦子是灌了什麼槳竟會看上鄒涴茹,不能為顧家帶來好處的女人,娶進來有什麼用?要不是控制不住兒子,他哪會輕易同意這門親事。家裡一個蠢婦已經夠了,再加進一個,這是老天要亡顧家嗎?
「爹,您怎能這樣……」鄒涴茹萬萬沒想到公爹會這樣對待自己。
「你喊我爹?有沒有搞錯?一個小小姨娘,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說周鬱泱剋夫,你可千萬記住,你和周氏是同一天進門的,憑什麼說她剋夫,說不定剋死譽豐的是你」
鄒涴茹沒想到向來溫和、賢名在外的姑丈會對她說狠話,明明昨天早上在大廳敬茶時,他就喝下自己奉上的茶水,親口承認自己這個媳婦的啊,怎麼會……轉個頭,她只是個小小姨娘?
怎麼辦?以後她要怎麼在王府裡活下去?表哥死了,她生不出孩子,她是個小姨娘,連過繼小孩、替表哥延續香火的資格都沒有。
怎麼辦?她能夠和周鬱泱一樣,討一張和離書嗎?
突然間,鄒氏忍不住暴跳起來,指著顧伯庭的鼻子怒吼:「到這個時候了,你還在想你的爵位,還在想那個女人可以為你換得什麼利益?躺在床上那個是你的親生兒子啊,他是你唯一的骨血,譽豐死了,你還要那些勞什子利益做什麼?
「顧伯庭,我看透你了,你就是個沒血沒淚沒心沒肝的畜牲,當年你可以把妻子賣掉替自己換得榮華富貴,現在兒子都死了,你還心心唸唸你的官位、爵位,你眼裡只看得到名祿榮華嗎……」
紗帳輕掩,慢慢地,檠豐終於能夠張開眼睛,胸口依舊疼痛,但他極欲弄清這一切。
張眼四望,這裡是譽豐的屋子,他很熟悉的。
譽豐很黏自己,他常說:「天底下,我最喜歡的人就是哥哥了。」
譽豐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對他崇拜敬佩,一有喜歡的東西就往他面前遞,譽豐不喜歡讀書,但因為他喜歡,譽豐便跟著喜歡。
他也很努力練武功,常說:「我要保護哥哥、要一輩子和大哥在一起。」
當他病了,病情沉病,所有人都放棄希望,只有譽豐不放棄,到處找吃了會讓身體變好的東西送到他嘴邊,用殷殷期盼的目光看著他吞下,譽豐一下學堂就往他屋裡鑽,給他唸書、給他說笑話。
他總安慰說:「大哥,你快點好起來,娘給我買了一匹好馬,我讓給哥哥。」
他疼愛譽豐,因為他那不摻入任何雜質的信任和友愛。
檠豐微蹙眉,他不解,自己不是死了嗎,為什麼躺在譽豐的屋裡?
偏過頭,他看一眼正在哭嚎大鬧的鄒氏,他們老了,鬢間白髮斑斑,皺紋不知何時爬上眼角,檠豐聽著鄒氏的吼叫。沒血沒淚沒心沒肝的畜牲?他第一次覺得沒有腦袋的鄒氏,話講得貼切。
顧伯庭就是個沒心的自私男人,他什麼都不看重,只看重名利,只要能換得利益的東西,他都願意交換。
試著動動手指頭,他花了點功夫才將自己的手舉起來,目光滑過,他看見自己腕間的月形胎記以及掌心的粗繭,這是……這是譽豐的手,不是他的,他變成譽豐了嗎?
不對,這是成年男子的手,譽豐才十三歲。
無數疑問自腦間冒出,顧伯庭的怒吼聲令他厭煩,他長歎一口氣,虛弱道:「不要吵!」
這三個字像是有魔力似的,屋子裡瞬間安靜下來,顧伯庭、鄒氏、鄒涴茹轉頭望向檠豐,眼底充滿不可置信。
「表哥,你沒死?謝天謝地,你活過來了!」鄒涴茹驚呼一聲,奔到床邊投進他懷裡,撞得他胸口一陣疼痛,嗆咳不停。
「你作死啊!譽豐好不容易醒過來,你要把他害死嗎?」鄒氏顧不得眼前女子是她最疼愛的侄女,動手一把將她推開,自己坐到床邊緊握兒子的手,兩顆眼珠子死命看著,就怕下一刻兒子又閉上眼睛。「我的譽兒啊,謝謝觀音菩薩、謝謝阿彌陀佛,謝謝四方諸神,謝謝你們把譽兒送回來……」她又哭又笑,像瘋了似的。
這會兒,檠豐再沒有否認的餘地了,他果然變成譽豐,變成顧伯庭和鄒氏的兒子,所以譽豐……死了嗎?心微疼,他沒說話,只是目光沉沉地掃向他們。
目光落在鄒涴茹身上。
過去成天跟在譽豐**後面的黏皮糖已經長大,她原本就美得令人心動,現在更漂亮了。
要不是親耳聽見她的陰毒口吻,他會被她楚楚可憐的模樣所欺,譽豐被她騙了吧,他有副俠義心腸,常說要執劍剷平天下不平事,譽豐肯定以為她是個需要保護的弱女子。
「譽豐,你怎麼不說話?」顧伯庭緩緩走至兒子床邊,與他四目相對。
他皺起眉頭,掩飾眼底的憎恨。「頭痛。」
「你剛剛醒來,頭肯定會痛的,也不知道有沒有撞到哪裡,大夫……大夫到底來了沒?」兒子沒死,顧伯庭的心擺回肚子裡,急急跑到門邊喚人。
不久御醫到了,他給譽豐號脈,直呼他幸運,還說了些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之類的廢話,開了帖藥方後,在鄒氏的千恩萬謝中離開。
鄒氏像看不夠似的,直盯盯地看著兒子,檠豐垂下眼簾,不願與她對視。
「譽兒,你怎麼不同娘說說話,你可把娘給嚇死啦!」
「是啊,表哥,秋水閣是什麼地方,滿府上下誰不知道那裡鬧鬼,要不是還有人住著,爹娘早把那裡給封了,你怎麼好在夜裡去那裡,萬一衝撞上了可怎麼辦?」鄒涴茹無時無刻都想要往鬱泱身上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