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府的飯菜精緻,慕容悠的胃口很好,足足吃了三大碗飯才停下筷子。
香兒笑道:「小姐吃得好香。」
她是隋夫人的貼身大丫頭,要李代桃僵之事也就沒有瞞她,其他知道的還有隋雨蒙的兩個貼身大丫鬟——
春景、綠意,她們是要陪嫁進宮的,幫襯慕容悠之外,還要監視她。
「這裡天天都吃這麼好嗎?」她想到了弟弟,要是弟弟也能跟她來吃一頓該多好。
香兒笑道:「小姐進了宮,當了皇后,皇后的御膳可比咱們府裡更好上千百倍哩。」
「比這裡好上千百倍這麼多?」慕容悠食指往鼻子朝天一壓。「那我很快就可以殺來吃了。」
看著她逗趣可愛的豬鼻子鬼臉,隋夫人又是搖頭又是笑著歎息。「你這孩子如今還有心情說笑?這點倒是與蒙兒半點不像,蒙兒從來不會逗我開心。」
「原來隋姑娘這麼不孝啊!」慕容悠十分不以為然。「別的不敢說,我可是我爹娘的開心果,我娘常說如果她臉上皺紋多了,肯定都是我害的,一定是笑得太多的緣故。」
隋夫人的眼神很複雜。「你這孩子這樣樂天開朗,原是生活得好好的,真不該把你捲進來,不該的……」
她知道丈夫兒子肯定用了一些手段,否則進宮做冒牌皇后是多凶險的事,人家好端端的怎麼肯答應?但事到如今也不是她能置喙的,因為這確實關乎著整個隋氏家族的命運。
她會日夜為這個小姑娘祈禱,入宮後凡事化險為夷,都能否極泰來……
帝后大婚,大赦天下。
打從前幾日起,成群結隊的燕子便在皇城上方盤旋,燕子向來是吉鳥,百燕來祥,多好的吉兆啊!
百姓紛紛傳頌,帝后乃天作之合,太上皇的病情也有緩和的跡象,在皇帝大婚這日,他精神好到可以離了床榻觀禮,接受新媳婦的跪拜。
宇文琰也很欣慰,若是娶隋雨蒙能令他父皇的病情好轉,那娶她也算值了,他不會計較她在暗地裡偷人,只要她不做得太過分,不要落人口實、授人以柄,他不會干涉她。
慕容悠坐在悠悠晃晃的喜轎裡,轎子從隋府出發,一路上嗩吶震天,百姓們萬頭攢動的爭看迎親隊伍的排場,等到下轎時,她不是慕容悠,也不是隋府的大小姐,而是大雲朝母儀天下的皇后了。
皇后乃是一國之母,她竟然要當國母了,要是她爹爹知道家裡的野丫頭竟然搖身一變成了皇后,肯定會嚇得昏過去。
她爹仍被拘在衙門裡,隋雨莫說,只要她安分的扮演隋雨蒙,只要她表現得好,他就會放了她爹。
當然了,這話的意思是,若她敢不上心,進宮第一天就露出馬腳,她爹也會跟著性命不保。
他以為她是傻子嗎?她當然會小心翼翼的扮演隋雨蒙,不然她的小腦袋瓜子第一個不保,再說經過這半個多月的相處,她對隋夫人也有了感情,她的假爹爹隋岳山若坐實了欺君之罪,隋夫人也會有事,就算只為了隋夫人,她也會好好扮演隋雨蒙。
說真的,她沒法理解隋雨蒙怎麼能那麼任性自私,只為了自己不想嫁就去尋短,絲毫不想後果,不想家人的處境會變得如何,她都不把家人放在心上的嗎?她心裡都沒有家人的嗎?
若是她,縱然她不喜歡皇帝,不想當皇后,但為了她的家人,她會去做,硬著頭皮也會去做,她才不會像隋雨蒙那般只想到自己!
是的,沒錯,她們是性格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所以她才會在這裡,坐在這頂尊貴無比的彩輿裡頭,要進宮當皇后去了。
花轎終於停了下來,敲鑼打鼓的聲音也終於消停了。
慕容悠被扶下了轎,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也不知道扶她的是誰,她打出娘胎起從沒坐過這麼久的轎子……不,這是她打出娘胎頭一回坐轎子,真是被晃得暈了,下轎時還跌了一下哩。
有人扶著她走,她便跟著走,一路上只看到自己腳上描金繡鳳的金線玉履,光是練習穿這雙鞋走路就去了她半條命,看得隋夫人多次哭笑不得。
雖然她是山裡來的野丫頭,但也不是真那麼粗俗不文,她不是未開化的野人,她認得很多字,也會寫很多字,會背很多古文,她會畫畫、會雕刻,也會彈琴,甚至還跟著她爹學了一點皮毛略懂醫理,只是他們家沒那麼多規矩罷了。
她爹是個身教重於言教,總是以身作則的君子,她娘則很隨興,不會要求她笑不露齒、立不搖裙,但告訴她和弟弟要愛護小動物以及路見不平要拔刀相助,絕對不可以待人冷漠,她娘說的,要知道,許多人會犯錯,都是因為沒有被人關心……這就是她們慕容家的「教養」,跟京裡大戶人家要求的教養不同,但她更喜歡家裡的教養多些。
不過,此刻她得承認,家裡的教養對她一點幫助都沒有,進到宮裡來,她還是需要那些一板一眼的禮教,所以打從被隋雨莫丟給隋夫人起,她就一直在學習宮規禮儀,還有努力從隋夫人和綠意、春景的口述中去扮演隋雨蒙。
時間太短了,她真沒把握能扮演好隋雨蒙,只能牢記離開家前,她娘給她的最高指導原則:憑感覺行事。
她娘說,憑感覺行事準沒錯,說她自己就是憑感覺行事才能換了個地方仍然混得那麼好。
雖然,她不太明白她娘的意思,但她想那意思應該是她覺得怎麼做好便怎麼做,可那就跟隋雨莫給她的最高指導原則唱反調了,隋雨莫給她的指示是:不要輕舉妄動。
他說,皇后平日裡該做什麼事,她就做什麼事,一分一毫都不要超過線外,最好是當個啞巴,一句話都不要多說,也少與其他嬪妃親近,他們若有要她做的會再派人與她接頭奇怪了,她不是頂替隋雨蒙進宮當皇后就好嗎?怎麼聽隋雨莫話裡的意思,像是要她兼作細作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