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訥啟圖深受皇上寵信,步軍統領一職負責京師守備,且他還統率著八旗步軍及巡捕營,權責極大。
當下她震驚得不知如何是好,轉身想走卻與來送茶的店小二撞個滿懷,托盤落地、茶杯碎落的聲音驚動了廂房裡的人,店小二連聲道歉,她不管不顧的連忙奔下樓,慶蘭卻還是追上來了。
她立即縱身上了繫在湖畔柳樹下的馬兒,揮鞭奔馳,她足足奔了三十里到了城外的丹楓林,這片樹林相當遼闊,是她和慶蘭經常來賽馬的地方,因此出了城門,六神無主之下,她很自然的就往丹楓林去了。
明知道丹楓林有斷崖,她不應該往丹楓林去的,可那時的她又怎麼想得到慶蘭已對她動了殺機。
第19章(2)
進了丹楓林,天空陰鬱,風聲呼嘯,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她的絳紅衣袖被狂風吹動,整個人好像要展趣高飛了。
慶蘭一直在身後追趕她,他的寶馬半點不輸她的御賜座騎,不管他怎麼喊話她都不肯停下來,所經之處折斷了無數樹枝,馬蹄翻飛,捲起了大堆雜草,直到暮色吞沒了大地,夜色降臨,隆隆雷響,上空劃過了一道閃電,忽然下起了滂沱大雨……
後頭馬蹄聲噠噠噠地直奔而來,她知道已經接近斷崖了,可他還在追,她一邊策馬一邊驚惶的回頭看,哀求道:「慶蘭哥哥!你要做什麼?不要再追來了,前面是斷崖!」
雄駿黑馬上的男子冷酷一笑。「雍玥,我也不想對你下手,誰叫你全聽到了,現在你不死也不行了,就算我能放過你,訥啟圖也不會放過你!」
她倏地倒抽了一口氣,害怕的一直搖頭。「慶蘭哥哥,我不會告訴別人,你也收手吧!只要你肯懸崖勒馬,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我會替你保守這個秘密直到我死的那天為止。」
他古古怪怪地一笑。「你今天就死,我豈不是會更放心?」
「慶蘭哥哥……」她整個人都傻了。「你當真——要我死?」
他策馬步步逼近,陰惻惻地說道:「我像在說笑嗎?」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背叛皇上?」她哭著大聲質問他,「皇上延攬你進軍機處,讓你在南書房行走,貝勒當中有誰像你這般深獲皇上的信任,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想要篡位謀反?!」
他冷眉一挑,陰狠地說道:「別天真了!你還不清楚皇上的為人嗎?皇上生性多疑,我阿瑪又功高震主,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今日我不奪他皇位,改日就是他讓我全家人頭落地!」
她覺得心都涼了,不明白一直好好的,他怎麼就突然起了謀反之心?這是他自己的想法,還是恭王也和他一樣有謀反之意?
他……一直是這麼有野心的人,還是她沒真正認識過他?
她仰著頭任雨水打在臉上,顫抖著問道:「慶蘭哥哥,你……愛過我嗎?」
「愛?」他突然笑了起來,仰天長笑的那種笑法,極為嘲諷的那種笑法。「果然天真,死到臨頭還滿口膩死人的情情愛愛,愛對你就這麼重要嗎?要不是你能隨時接近皇上,能自由進出養心殿,能把誰上了什麼折子講給我聽,我根本不會看你一眼。」
她忽然間覺得手腳冰冷,但身子的冷,不會比她的心更冷。
她撥馬往另一條路而去,瘋了似的揮動馬鞭,臉上交織著淚水和雨水,然後,就是她在夢裡看到的——
雷聲隆隆,她不斷狂奔,他朝她射了一箭,箭射進了馬身,馬兒發狂疾奔,她不斷的狂喊救命,不斷的哀求他救救她,但他充耳不聞。
最後,她連人帶馬摔進了斷崖……
當她醒來,已來到了這大雲朝,成了才出世不到幾個時辰的小女娃,因此原先斷了氣的女嬰才會死而復生,後來被她慕容家的爹娘撿了去養。
她勒馬急停,驀地連人帶馬掉頭,眼前崔贏駕的黑馬也停了下來,狂風吹動他的黑色披風,獵獵作響。
他一眨也不眨的看著她。「看來,你是想起來了。」
第一次在太后壽宴見到她,他便知道她不帶記憶而來,但現在從她的眼神他知道,這相似的場景喚醒了她沉睡已久的記憶,她想起他們在大清朝的日子了。
慕容悠慢慢地轉過了視線看著他,慘笑道:「慶蘭哥哥,把我害死了之後,你怎麼也來這裡了?」
這樣看著他,如今她沒恐懼了,反倒有種撕心裂肺的痛苦湧上心頭。
前生她死得太倉促了,只是震驚,來不及感受痛苦,現在她正感受著他意圖謀反和他根本不愛她的這兩件事。
「雍玥,雖然我沒能和你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咱們是同年同月同日死的,你也莫要恨我了。」他挑起劍眉,神色自若地道。
她的表情未有絲毫的軟化,只是看著他。「為什麼?」
「訥啟圖追在我身後,我的箭射向你的馬,他的箭射向我的馬。」他薄唇一扯,自嘲道:「你墜崖後,我也跟著墜崖了,帶著記憶來到了十一歲的崔贏身上,當了好一陣子的小叫化子,也算是報應了,是不?」
慕容悠的眼神越發的深幽。「訥啟圖為何要那麼做?你們不是同黨嗎?」
他狠狠地道:「是我大意了!我還是太低估皇上了,訥啟圖是皇上的人,只是假意向我投誠,在我墜崖的那一刻他又朝我心室補了一箭,說為了讓我死得瞑目,所以告訴我,他從頭到尾都是皇上的人,分明是要讓我氣血攻心,死得更快。」
慕容悠忍不住露出了快意笑容。
哈,她總算能鬆口氣,皇伯父果然不糊塗,早防著他,是他不自量力妄想以卵擊石。
「那麼你現在又意欲何為?」她斂起了笑意,冷漠的看著他。「雍王爺,你在此地對本宮窮追不捨,是還想再殺本宮一次嗎?」
他也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說道:「雍玥,我想你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