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起來吧。」慕容悠四目溜了一眼,就見這宮裡宮外處處雅致,每樣都是好物,可見綾嬪在後宮的地位不一般。
她問道:「綾嬪在哪兒?」
畫眉低頭恭敬地道:「回皇后娘娘的話,主子病得無法下榻恭迎皇后娘娘,讓奴婢代為請罪。」
慕容悠不以為意地道:「綾嬪纏綿病榻,何罪之有?快帶本宮去看看綾嬪。」
畫眉欲言又止。「娘娘……」
「還有事?」慕容悠溫和地道:「本宮不會吃人,但說無妨。」
畫眉一邊悄悄地伸出手掌,不動聲色的展開在慕容悠面前,這才聲如蚊蚋地道:「主子想單獨和皇后娘娘談話,說是有緊要事只能對皇后娘娘一人說。」
慕容悠不著痕跡的看完了那掌心裡的字,不以為意地寬袖一揮。「這有什麼?你們都留在這裡便是。」
隨行的春景、美寶、小祿子都被留下了,她從容地款步進了寢殿,便飄來一陣苦藥味,窗子關得密不透風,床上的謝雪綾聽到動靜掙扎著起來,卻險險要跌落,一旁的宮女忙扶住她。
「快別起來了。」慕容悠快步向前虛扶了她一把,並在床沿坐了下來。「都瘦得不成人形了,還讓本宮過來傳授曲譜與羹湯作法,妹妹真是有心。」
她也不知道自己和綾嬪誰較為年長,反正她是皇后,上位者自稱姊總沒錯。
謝雪綾已在宮女的攙扶下坐了起來,她靠在繡花迎枕上,捏著帕子咳了幾聲才氣若游絲地道:「臣妾快要死了,曲子是皇上愛聽的,羹湯是皇上愛喝的,自然要留下曲譜和作法,眼下皇后娘娘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臣妾心想,將作法教予皇后娘娘最是妥當,也蒙皇后娘娘不棄肯移駕到臣妾這兒來,臣妾感激不盡。」
「那兒的話?你我姊妹一同服侍皇上,妹妹有心,本宮自然不會拒絕。」慕容悠安慰道:「不過妹妹也不要放棄希望了,太醫院那麼多太醫,難道治不了你的病嗎?」
自從想起前生之事,她講起場面話真是順暢多了。
「多謝皇后娘娘關懷。」謝雪綾懨懨地道:「臣妾的身子,臣妾自個兒知道,吃再多的藥都是倒進了土裡,臣妾的時日無多了,該做的事得要做好才行,這樣也才能無牽無掛,安心上路。」
慕容悠也不理她說什麼,一派若無其事的道:「適才本宮在聚荷池繞了一圈,進殿時見那為首的宮女神色甚為焦慮,本宮可是叫妹妹好等了?」
謝雪綾慢悠悠地說:「臣妾確實是等得有些急了,以為皇后娘娘不來了,怕有怠慢便讓她們一直在宮門前等著。」
慕容悠輕笑一聲。「怎麼會不來呢?本宮這不是來了?」
謝雪綾垂著眼瞼,低聲說道:「皇后娘娘自然不能不來,若是不來,臣妾要怎麼將這曲譜和羹譜給娘娘呢?」
說著,她素白纖手往衣襟裡摸去。
第21章(2)
慕容悠看著她,那凝脂般的玉手也跟枯萎的臉龐太不搭了?讓她心中不禁冒出一個想法,難道她臉色難看是化妝的?
話說回來,把曲譜羹譜揣在衣襟裡也太寶貝了吧?難道那曲譜羹譜真有什麼過人之處不成?
「娘娘,在宮裡生存也不容易,臣妾這就送你上路。」
「啊?」慕容悠一楞,還反應不及謝雪綾這沒頭沒腦地在說什麼時,一把鋒利的短刀一晃,薄如紙張的刀身已直直插入了她的胸口。
她瞠大了眼,難以置信的看著神色瞬間冰冷的謝雪綾。「為什麼……這麼做……」
還未說完,她倒向了床,幾乎是同時,無數黑衣人破窗而入,團團將床上的謝雪綾包圍起來,她驚駭莫名的看著他們。
「你們是何人?膽敢夜闖宮嬪的處所?」
房門被踹開,宇文琰大步走進來。「朕的人。」
「皇上?!」謝雪綾驚慌的看了一眼背對著她倒在床上動也不動的皇后,又看了一眼朝她大步走來的宇文琰,她鎮定了下來,面無表情的和宇文琰對視。「沒錯,皇后是臣妾殺的,因為臣妾嫉妒她,嫉妒她懷了龍種,怨恨她得了皇上的寵愛,只有她死了,皇上才會重新注意到臣妾,所以臣妾才把皇后誘到凝雪宮來對她下手,本想要趁無人看見時將皇后的屍首抬去聚荷池丟了,沒想到皇上卻這時來了,既然皇上都看到了,臣妾也無話可說,請皇上殺了臣妾吧,殺了臣妾給皇后抵命。」
「這理由倒是天衣無縫。」宇文琰的聲音陡然森冷,一眨也不眨的看著她,厲聲冷道:「天衣無縫到把崔贏摘得乾乾淨淨。」
聽到崔贏的名字,謝雪綾臉色頓時煞白,整個人僵在了那裡,如泥塑木雕一般。
宇文琰彎起嘴角扯出一絲冷笑。「如何?適才不是巧舌如簧?現在怎麼不說話了?」
「臣妾不明白皇上在說什麼。」謝雪綾深吸了口氣,僵硬地道:「但臣妾知道,暗殺皇后是死罪一條,皇上無須牽扯到不相干的人,殺了臣妾便是,臣妾到地下與爹娘團聚也是另一種幸福快樂。」
她相信不管她做了什麼,只要她提起她爹娘,他就一定會心軟,這是她最大的籌碼。
「你還敢在朕的面前提起你爹娘?」宇文琰的目光如冰劍般冷厲,一字一句的說道:「朕把仇人當恩人,為了復興蕭朝大業,謝大統領好生偉大,甘心犧牲性命,自導自演了刺客夜襲鳳儀宮,為了救朕的母后而死,柳月毒殺朕的母后之後,又『忠心』殉主而去,當真可歌可泣,爾後發生的事也不出他們所料,父皇立徐氏為皇后,之後生了奪位之亂,擾亂大雲皇室,一方面讓大蕭餘孽有機可乘,另一方面則順利的把你放在朕的身邊,藉由恩情讓朕對你從不設防!」
謝雪綾整個人彷彿被堵住了所有血液和穴道,她呆呆僵坐著,看出去的景物卻已天旋地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