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留愛察看九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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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我的前妻,我一直當她是我人生中的燙手山芋,從和她結婚第一天起,就恨不得甩了她。

  我從未愛過她,和她成婚,只是因為我那日酒醉後和她上了床,她懷孕了,而我重病的父親以死相逼,非要我娶她。

  我一直認為,那夜我會糊里糊塗和她上了床,是她在酒裡下了藥,她早就想巴上我,因為她老爸生意失敗,需要我家替她還債。

  我恨她!

  是她害我不得不辜負茉莉,是她打碎了一個年輕人最珍貴的初戀。

  婚後,我拒絕碰她,對她實行冷暴力,或許是家庭氣氛太壓抑了,她承受不住,意外流產。

  沒了孩子,她很難過,而我受不了她日日哀怨自憐,看著她,我就會想起那個失去的孩子,而既然沒有了寶寶,那還有什麼是能夠綁住我和她的呢?

  我要求離婚。

  她不肯。

  理由是她不能讓她家人傷心,更不能讓我重病的父親擔心,我氣得發狂,隨手抓起書桌上的東西一通亂砸,等我醒過神來才發現她的額頭流了血。

  我嚇慌了,一時不知該如何面對她,轉頭就走。

  之後我沒有再提起離婚的事,直到三年後,我的父親去世,她爸爸也跟著續絃的妻子前往越南東山再起,她才主動簽好離婚協議書,放到我桌上。

  她謝絕了我給的贍養費,獨自飄然遠去,我以為我們從此不會再相見。

  可她,怎麼來了?

  「宗岳。」她看著我蒼白瘦削的臉龐,細聲低語。「你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變成這樣吧?」

  眾叛親離,孤單寂寥,我的確沒想到自己會落到這般境地。

  她伸出手指,輕輕地撫摸我乾燥較裂的唇,我這才發覺她枯瘦如柴,不施脂粉的容顏看來竟比我還僬悴幾分。

  「宗岳,你不想活了嗎?」

  是,不想活了。

  「別這樣,你那麼驕傲帥氣,你可以活得很瀟灑的。」

  我驕傲帥氣?

  我怔怔地看著她坐下來,用棉花棒沾水,細心地滋潤我的唇,看她不嫌累不嫌髒,一寸寸地替我按揉僵硬的身軀,看她靜靜地端詳著我沉睡的面龐,靜靜地,流下一滴眼淚。

  那是我昏迷以來,看到的唯一真心的眼淚。

  我的心彷彿被燙了一下,再度疼痛起來,那樣輕微的卻分明的疼痛,足以證明找還活著。

  我,活著。

  每隔兩天,她都會來醫院看我,默默地替我洗浴擦身、梳頭按摩,做著那些連專業看護都未必有耐心做的瑣事。

  「你要醒過來,宗岳,加油。」她溫柔地鼓勵我。

  我不知她為何要對我如此溫柔,怎麼能夠?這個女人,我從來不曾對她說一句溫情的言語,不曾給過她好臉色。

  對她,我只有輕蔑、冷漠、侮辱。

  跟她那三年的婚姻,我視之為人生的污點,被迫迎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我覺得委屈。

  可她,在其他人都放棄我、都暗暗希望我能徹底地死去時,來到了我身邊,一點一點地修補了我破碎的心。

  鍾心括,小名「圓圓」。

  她長得一點也不圓,她瘦得令人心慌,這些年來她過的都是什麼樣的日子?為何會清瘦至此?

  這一刻,我開始恨自己,怎麼就沒想過去探聽關於她的消息,問問她過得怎麼樣?

  圓圓、圓圓……

  「跟我交易吧!」

  今日是我陷入昏迷第四十九天,負責引渡我的死神找到我,提出了一個條件。他說,在生死簿上,我原本應該這樣繼續昏迷下去,直到再過九十天後,正式停止呼吸。

  而他願意在這九十天的時間,給我清醒的意識,讓我能夠自由行動,只要我答應將自己一半的財產捐給一家他指定的育幼院。

  我同意了。

  用我一半的財產換來九十天的自由,即使在那之後我依然會死,但至少這九十天內,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我可以照顧圓圓,好好地餵養她,讓她能夠胖起來,胖得圓乎乎的惹人憐愛。然後,我要替她找一個好男人,一個比我優秀比我體貼比我更懂得珍惜呵護她的男人,那男人會代替我給她幸福。

  我有了九十天,最後的生命。

  因著圓圓給我的那一滴真心的眼淚,這九十天,我決定,為她而活。

  第1章(1)

  陸宗岳醒來時,感覺全身疲憊。

  他知道自己會看到誰,果然也看見了,他的前妻鍾心恬正站在床邊,俯身以雙手使勁按揉著他僵硬的兩條腿,將他的膝蓋彎起又放下,確保他即使久病在床也不會因缺乏運動而導致肌肉萎縮。

  她做得十分認真,鬢邊汗水微濕,眼陣微斂,那一根根濃密細緻的睫毛如羽,彎彎地勾著他心弦。

  圓圓啊!

  她怎能這麼瘦?

  他的目光由她蒼白清秀的容顏看到她纖細的肩頭,那單薄的身板以及彷彿不盈一握的腰肢,一件素色連身裙穿在她身上鬆垮垮的,幾乎像個布袋。

  怎麼就成這副模樣了?

  這些年來,她是過著什麼樣的生活讓自己憔悴到這地步的?他記得她初嫁給他時,是那麼珠圓玉潤、肌膚豐澤,他還曾經諷刺地嫌棄她胖。

  為何現在會……

  一滴一滴的汗水落在陸宗岳腿上,他說不上那是什麼樣的滋味,忽冷忽熱,麻麻地刺痛著。

  是的,他感覺到痛,那遭汗水浸潤的腿膚痛著,而一顆無所適從的心更痛。

  他很想抬起手摸摸眼前這個令他心痛的女人,卻是頹然無力。

  「圓圓。」

  就連喊她的嗓子也低微而沙啞,如深沉的夜裡悄悄嗚咽的風聲。

  她聽見了,震了震,許久,才緩緩地將一雙霧濛濛的眼陣轉向他,起初是茫然地黯淡著,然後逐漸發亮,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歡喜,像是害怕自己太放縱會樂極生悲。

  她竟是如此希冀又不安地盼著他醒來!

  胸口越發麻癢了,緊緊地揪著,呼吸艱難。

  他怔忡地看著她,而她顫顫地朝他伸出細瘦的手,撫上他微涼的臉龐。

  「宗岳,你真的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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