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他又咳了咳。「我是鍾小姐的朋友。」
「男朋友還是普通朋友?」小男孩個頭小小,還不及一旁的兔寶寶高,問話卻是相當古靈精怪。
陸宗岳一怔。這叫他怎麼回答?
他不是圓圓的男朋友,可也不只是個普通朋友,他們之間的關係千絲萬縷,該如何對一個小鬼頭說明白?
小男孩看出他的為難,在他腳邊繞了一圈,若有所思地抬起白嫩的小臉蛋。
「你真的是她的朋友?」頗為狐疑的口吻。
「嗯。」陸宗岳苦笑,這小鬼小歸小,派頭倒是擺得挺足的啊!
小男孩歪著頭,想了想,最後像是確定眼前這個大塊頭傢伙不是個壞人,咚咚咚地又跑回小門邊,一雙小爪子巴著門扉,探頭朝屋內揚聲喊——
「媽咪,外頭有個叔叔找你。」
媽……咪?
這小鬼……竟是圓圓的兒子?她什麼時候有孩子了?跟誰生的?陸宗岳愕然凍立原地,心亂如麻。
第2章(1)
以奶油黃色調為主的廚房內,瀰漫著陣陣牛肉香。
窗扉微敞,白色的紗窗簾輕輕飄動,一個女人握著杓子,專注地攪著陶瓷鍋裡的湯料——牛肉塊用紅酒、月桂葉及迷迭香醃了一夜,待入了味,裹了麵粉在油鍋裡煎到七、八分熟,接著加入洋蔥、蒜片、胡蘿蔔一起炒,最後以小火慢燉。
這最後一道燉肉的程序很重要,若是能用烤箱控制火候更好,可惜烤箱最近有點秀逗,她只好將燉鍋放上瓦斯爐,耐心地親自看火細燉。
由於過分專注,她翹挺的鼻頭漸漸滲出了汗珠。
叮鈴、叮鈴——
隨著一陣清風襲來,窗外傳來風鈴清脆悅耳的聲響,令人聽了滿心舒暢。
慎重地攪拌過後,女人蓋上鍋蓋,轉身來到長方形的工作台前,取出事先發好的麵團,一塊一塊地拍打、整型,揉成棍條,準備做配餐的法國長棍麵包。
整型好的麵團放上烤盤,蓋上濕布,進行第二次發酵。
第二次發酵需時三十分鐘左右,這段時間她自然也沒閒著,洗米煮飯、切菜拌沙拉。
看看牆上時鐘,才剛過十點半,她洗淨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剛走出廚房,便聽見屋外傳來一道歡快的嫩嗓。
「媽咪,外頭有個叔叔找你。」
是鼕鼕的聲音。
鍾心恬微微一笑,解下圍裙掛在門邊的吊鉤上,廚房外是一條木板長廊,一頭連接餐廳,另一頭是一扇通往戶外的小門。
一個活潑機靈的小男孩正在小門邊探頭探腦。
「鼕鼕,你說誰找我?」
「叔叔。」
「哪個叔叔?」
「不知道。」鼕鼕脫鞋踏上走廊涼涼的木地板。「他說是你的朋友,長得……嗯,滿帥的。」
「有多帥?」
「要我打分數的話,應該有八十五分吧!」
八十五分?鍾心恬笑了,不禁伸手捏捏小男孩的圓臉蛋。「你這鬼靈精,還打分咧!」
鼕鼕嘿嘿一笑,小鼻子像動物似地嗅了嗅,忽地撲抱鍾心恬大腿。「媽咪好香!」
「我香嗎?」她愣了愣。「我今天可沒搽香水。」
「我是說紅酒燉牛肉香。」鼕鼕鬼鬼地瞥她一眼。
她嗔惱得掐他如蓮藕般胖胖的手臂。「你這小壞蛋,居然捉弄媽咪!」
「我沒有。」鼕鼕往後竄,躲開鍾心恬的襲擊,小臉笑得傻乎乎的,一副無辜貌。
「媽咪,我可以吃嗎?」
「不行!」鍾心恬故意板起臉瞪他。「那是今日特餐,是要賣給客人吃的。」
「可是人家也想吃。」
「你要付錢給我嗎?一份兩百元,給你打個九折,算你一百八好了。」
「媽咪……」鼕鼕又過來抱大腿,展開撒嬌攻勢。
鍾心恬最怕他來這一招,大腿被他抱得好癢又覺得好笑。「好好好,給你吃給你吃,真是小傻瓜!難道媽咪會讓你餓肚子嗎?當然有準備你的分。」
小男孩抓起她的手猛親,相當懂得順著竿子往上爬的道理。「謝謝媽咪!」
葡萄般的黑眼珠亮晶晶的,看得人忍不住愛憐。
「不客氣,我的小鼕鼕。」她又捏了捏他臉蛋。
「對了,媽咪,快去看看外面那個帥叔叔,我問他是不是你的男朋友,他說不是。」話語方落,鼕鼕彷彿料到媽咪會打人,先一步往後跳開,嘻嘻地笑得很欠扁。
「你這樣問人家?你這……」鍾心恬簡直無話可說,連罵都不知從何罵起。
「媽咪快去看看那叔叔是誰,他等好久了。」
鍾心恬瞇了瞇眼,揮揮粉拳,作勢要扁小男孩,其實只是從他身邊走過,來到門前,一道陰影當頭罩落。
她倏地震住,覺得自己一定是看錯了,許久許久,方僵硬地揚起頭確認。
熟悉的男性臉龐映入眼簾,雖是臉頰瘦削了幾分,可五官依然清俊帥氣,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迷人的魅力。
「宗岳,你……怎麼來了?」
他沒說話,深深盯著她,墨眸閃爍著複雜難解的光芒。
有好片刻時間,兩人只是這樣四目相凝,動也不動,小鼕鼕站在一邊左看看、右看看,稚嫩的小臉蛋歪出一個好奇的角度。
他來做什麼?又怎麼知道她在這兒?
鍾心恬思緒紛亂,有千言萬語想問,最終卻是聽見一陣低低的咕嚕聲。
她怔了怔,而陸宗岳臉色一變,像是有些尷尬。
「叔叔,你肚子餓了喔?」小鼕鼕戲諸地問。
「我媽咪煮的紅酒燉牛肉很香,對吧?」
「嗯,很香。」他低低應道,墨陣一逕凝視著她,語音溫醇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祈求——
「我能在這裡吃頓飯嗎?」
縱是百般不願,她依然沒能狠下心來趕他離開,讓他進店裡吃飯。
烤得酥脆的長棍麵包,一塊一塊地撕下來,沾著香濃的燉牛肉湯吃,再將那軟嫩的牛肉咬進嘴裡咀嚼,每一口,都是難以形容的美味。
陸宗岳大口大口地吃得很滿足。
鍾心恬看著他風捲殘雲,狀似粗魯,卻顯得異常性感的吃相,一時間有些怔忡。